自西向東,流過千年萬年之后,長江開始流向自己的高度,流向這一個千年的海拔。
這是古代巴人靈魂飛升的高度,是神女翻云覆雨的地方,是世世代代仰望的傳說。
新的日子被帶到這樣的高度,許多寓不可攀的事物一下來到眼前,我們在昨天的云端里行走,分不清哪是云哪是水,昨天的云就是今天的水,今天的水涌入昨天的云。
這是歷史的另一種寫法。被我們的祖先生活了幾千年的世界,悄然沉入水底,沉入長江流動的腳步里。一個全新的水位線,正在無可辯駁地覆蓋我們的昨天。只有壘和蝦,游進我們的過去,游上往日的屋頂,游到煙囪和灶膛里去。魚吃下我們的陳跡,也就把我們的昨天長入身體。我們到江上去捕魚,也就是打撈我們的昨天。我們的昨天在出水那一刻是那樣的活鮮,活蹦亂跳,閃著鱗光……
留在江邊的人。每天駕著船,懸浮在往日的裊裊炊煙上面,在老樟樹梢頭喜鵲窠的上面,在兒時仰望過的天空上面……頗著江流劃過去,那是舊年太陽升起的地方;溯著江水歸來,那是夕陽曾經駐足的地方。
千年萬年,長江給了我們太多奔騰大多咆哮,卻不曹給我們這么高的海拔,這么寬的視野,這么多的蓄積。面對這,我有些迷惘,有些惶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我只能跟著長江一起向上涌,把古老的夢淀成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