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反貧困思想及對當代的影響

摘要：一部中國歷史就是一部反貧困的斗爭史，其中蘊含著豐富的反貧困思想。雖然有些反貧困思想還不夠成熟、完善，但對于當代的反貧困工作仍具有很強的借鑒意義。本文通過對中國古代反貧困思想的梳理性的總結，從而形成了一些初步的政策性建議。

關鍵詞：古代 反貧困 思想

中華民族是一個勤勞勇敢、對美好未來富于憧憬的民族。從上古祖先到現代文明，在與自然和貧窮的抗爭中，中華民族的勞苦大眾就表達了對未來富裕生活、理想社會的無限向往。一部擁有五千年璀璨文明的中國歷史就是一部華夏兒女與貧窮斗爭的斗爭史，反貧困的歷史。在這部豐富的歷史寶庫中，許多古代反貧困思想不僅對古代的反貧困實踐有一定的指導作用，而且對于現代的反貧困也有相當的啟示和借鑒意義。

一、中國古代反貧困思想

(一)反貧困的傳統道德倫理

1．家庭中的仁愛孝悌。這是家庭內互助之精神源泉。仁愛的思想內容極為豐富，在家庭生活中“仁愛”是“孝悌”的根本，父慈子孝，兄友弟悌，形成了一種濃厚的家庭親情。并由家族的仁愛孝悌推行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形成了尊老愛幼的社會風尚，促進了人們之間的友好相處，也增進了社會生活的凝聚力。仁愛孝悌在反貧困的過程中，有益于激發人們的“善心”，有利于人們對貧困人口采取“慷慨”的態度。

2．鄰里問的守望相助。中國的集體主義不是開放的，但其社群性可造就同類意識，推己及人。惻隱之心、守望相助之社群意識為鄰里、朋友相助的基礎。儒家思想一直倡導集體主義精神，強調以群體、集體、整體為本位，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天下為公的美德。“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這種“公”的精神，培養的是對社會、對民族的歷史感、責任感和使命感。歷來為中國人所推崇的“以天下為己任”，“先天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等精神，體現的正是這種集體主義精神。這種精神的形成，使得中華兒女把民族的興衰、民族的困難與自己的命運緊密相連。

3．社會上的崇尚義舉。在中國傳統倫理中，“義”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范疇，也可以說是一個具有廣泛意義的價值準則。以義制利、以義為上、重義輕利、以至舍生取義等等都反映出中國古代思想家“重義”的思想主導。這種義利觀，鼓勵“義舉”，利于形成對貧困者物質與精神上的支持，幫助貧困人口走出困境。

在博大精深的文化傳統中，有許多有利于形成團結互助、大公無私、舍己救人等優良品質的要素。

(二)反貧困的土地政策思想

1．中國古代反貧困的土地政策思想。中國的古代社會是典型的農耕社會。由于社會生產力低下，國家財富增長大部分來自農業生產。農業富，則國富。因此，土地作為農業生產最重要的生產資料在古代反貧困中的地位顯得尤為重要，土地制度的改革就成為我國古代濟貧思想的主要內容。

從“刀耕火種”的社會開始，中國古代勞動人民就開始了依靠開墾新田，增加土地耕種面積的辦法來消除貧困的活動。原因有兩個，一是由于生產力低下，土地的生產率提高受到技術、勞動力等因素的限制。只有增加土地的耕種面積，提高勞動力的勞動強度、增加勞動力的產品供給才能達到消除貧困的目的。另一個原因是隨著人口的增長，人均占有的土地面積日趨減少，農業勞動力需要新田耕種來減少貧困的出現。因此，“開田”思想的產生是有很強的現實基礎和實踐意義。清代學者洪亮吉就是“開田”思想的代表，他認為土地面積不變，隨著人口增長必然會導致人類貧困。只有開墾新田，屯邊墾田才能不至于陷入貧困。

除了“開田”思想以外，古代對于土地的分配制度也形成了較為豐富的思想。“均田”思想就是其中之一。從春秋末期開始，我國的土地制度已開始從國有的井田制向私有轉變，戰國時已基本實現了土地私有，秦統一中國后從法律上確立了土地私有制。土地私有制刺激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發展，但是由于土地可自由買賣，不可避免地會出現土地兼并現象，這就造成一部分農民因缺少土地落人貧困的境地。因此，歷史上許多思想家針對土地兼并現象提出了許多方案，孔子認為要恢復“周禮”，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要恢復“井田制”；孟子也認為恢復“井田制”是抑制土地兼并的有效措施；朱熹也提出“井田制”和“正經界”的思想；從北魏到唐朝中期有限地實現了“均田”的思想，實行“均田制”，并先后推行了近四百年，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土地兼并，刺激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推動了封建經濟的發展，可以認為唐朝的盛世與“均田制”的推行有相當關系。明末李自成起義時把“均田免糧”作為起義軍綱領并力主實施；太平天國頒布的《天朝田畝制度》中規定：“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都體現了與土地政策相關的反貧困思想。

(三)反貧困保障機制思想

根據歷史記載，從公元前十八世紀至公元二十世紀初共發生各種自然災害5258次。如此多的自然災害給我國古代人民帶來巨大的傷害，造成嚴重的貧困，引起社會的動蕩，為了維持社會的穩定，反貧困的保障思想應運而生。這些保障機制思想既體現在倉儲、移民調粟、賑濟等觀點中，也體現在古代政府的一些行為之中。

倉儲的作用突出表現在用來調劑某種資源的時空差異，從而實現該資源的最大效用。倉儲在中國古代救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中國古代一直都非常重視在豐年節余適當糧食和其他物質資料進行倉儲，以備受災之年的不時之需。以常平倉、義倉、社倉為主要形式的倉儲制度，以及設立粥廠以救濟災民的措施，一直為歷代封建政權所重視。

移民調粟是中國古代勞動人民為抵御自然災害，戰亂饑荒采取的一種發揮主觀能動性的活動。在惡劣的農業生產條件下，勞動人民就會理性地選擇移民；而當地區之間農業生產出現豐歉差異時，就自然會想到調粟的思想。宋代一些思想家認為“物色上流豐熟去處，勸誘大姓或本州發錢差人轉條，循環糴販”以救民饑，就是很好的例證。在饑荒嚴重的時期，移民調粟措施實施能較快地緩解災情，減輕受災地區貧困程度。

中國古代關于賑濟的思想甚為豐富。《康濟錄》搜集了“自周至明”史籍中有關災荒與荒政的“歷代典故”，并逐條加以評析剖解。還有些思想家對賑濟形式進行了分類，認為極貧者“賑米”，次貧者“賑錢”，稍貧者“賑貸”。但真正從根本上消除貧困的賑濟措施則是以工代賑，它是救濟對象通過參加必要的社會公共工程的建設而獲得賑濟物或資金的一種特殊的救濟方式。早在商代我國就已經有了備荒制度。從此以后，我國各朝各代的賑災備荒制度不斷完善，到北宋熙寧年間，王安石為相時所立新法“農田水利法”中，國家采用補助或以獎代補的方式鼓勵民辦水利的行為都是帶有以工代賑性質的法規。清代在吸取前面各代救災立法經驗的基礎上，把中國古代的救災制度推向了一個鼎盛階段。《清史稿》中，“以工代賑”這個詞頻繁出現，在其它方面的記載也很多，人們對以工代賑已有了相當深的認識。從民國到解放后的幾十年中，政府采用以工代賑的方法進行賑災、濟貧的措施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各種記載更是不勝枚舉。

(四)反貧困的賦稅政策思想

作為農耕社會的中國古代，賦稅不僅關系到一個政權存在的基礎，而且也和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狀況息息相關。中國古代先哲的賦稅思想體現著道德倫理。孔子政治思想的中心內容是“仁”，主張征收賦稅必須“度于禮”。他認為“百姓足，君孰與足”，要求國家賦稅建立在百姓富足的基礎上。商鞅是重農抑商政策的創始人，他主張用賦稅手段限制農民棄農經商，指出“重關市之賦，則農惡商，商有疑惰之心”，還主張“訾粟而稅”，即賦稅征收糧食，不收貨幣和其他物品。他認為這樣做既可以達到國家稅收政策制度的統一，又可以保證納稅制度的公平。商鞅的賦稅思想在歷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為歷代封建統治者所沿用。司馬遷認為社會經濟生活中的農、工、商“各勸其業，樂其事。若水之趨下，日夜無休時”，是自然分工。中國早期的這些賦稅思想，都與當時的生產力水平相適應，也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納稅者的意愿。不斷演化的治稅思想，特別是中國歷史“輕徭薄賦”思想的形成，更是兼顧了勞動者的愿望，體現著倫理精神。

我國古代的思想家更多提出的是“薄賦輕斂”的思想。其中儒家薄稅斂思想的號召影響最大。斥責其門人冉求為季氏征課重稅，強調“使民以時”(《論語·學而》)。是“不違農時”、“薄稅斂”的大力宣傳者。也主張“輕田野之稅；平關市之征，……罕興力役，無奪農時”(《荀子·富國》)。其中孔子的“苛政猛于虎”就是這類思想的典型代表，要求統治者減輕賦稅，使人民能夠維持基本的生活，以減輕貧困程度。古代稅制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朝代的變遷而改革，以農業稅制為例，從夏商周時期以助耕公田代役、代租的稅制雛形，到春秋時期以“初稅畝”、“書土田”、“作丘賦”、“初租禾”等形式不分土地性質向農民征稅，到秦漢時期廢分封、設郡縣，由政府官吏直接向百姓征收田賦、徭役再到隋唐時期的租庸調制和唐中葉的兩稅法、宋代的方田均稅法、明代的一條鞭法、清代的攤丁入畝等等，歷朝歷代均有改革。這些稅制的革新不僅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矛盾，推動了生產力的發展，而且為通過稅制制度改革來改善貧困狀況的政策制定提供了一定的借鑒意義。

縱觀歷代的扶貧賑災，所采取的措施主要有減賦、免征、平糶、賑濟、借貸、撫恤等等。這些救災思想的提出和實施對災后貧困現象的緩解起到了積極作用。

二、中國古代反貧困思想的啟示

中國古代的反貧困思想非常豐富，并且在中國古代的反貧困活動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雖然現代社會經濟條件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是它對當代反貧困工作仍然有一些值得借鑒的作用。

(一)發揮主體意識，利用集體組織力量做好反貧困工作

自助是貧困主體自我能力發展的過程，是真正消滅貧困的內在持久動力。貧困地區之所以貧困，除了外部因素外，自身內因作用也很大。

窮人在個人能力和意識方面，通常表現為知識貧乏、眼界窄小，只關心眼前的利益和個人的事情，沒有社會感和群體感，自我控制能力弱，自卑感強，意識到地位低下并接受這一事實，不作積極努力，頹廢失望，一切聽天由命，安貧樂道，不思進取。窮人的這種文化觀念既是貧困的原因，又是其擺脫貧困的羈絆。要盡快提升他們的主體意識，要使他們明白，貧困不是“上天的旨意”，而是現實社會造成的。這種認識的提高使窮人對貧困從盲目迷信轉變到對貧困有關問題的思考和分析。只有當窮人有了這種認識，他們才會開始考慮變化的可能和準備起來行動。否則，扶貧永遠只能是“扶”，只要外部資源被截斷，窮人馬上又會回到貧困狀態。

由于窮人處于社會地位的最底層，他們過于軟弱，靠他們個體的力量是不可能融入社會主流的，因此，需要一個參與組織或群體來保護窮人的行動，這是保證窮人能夠行動起來的重要手段。這種參與組織的行為是有意識、有目的的活動，既受社會、項目和傳統組織的制約，又受小組內成員的個人意識、需要、態度、動機等影響。由個體窮人所組成的小組，發揮著個體所不具備的作用，如凝聚力、小組的規模效益和力量效用，以及小組所具有滿足成員的心理需要的功能等等。正是這些作用彌補了窮人的不足，給窮人參與項目、參與社會交流提供了條件，易于同社會主流對接。此外，仁愛孝悌是中華民族的優良美德，并滲透到社會的各個方面，在家庭組織間體現的尤為明顯。因此，在反貧困中發揮家庭組織的保障功能是可取的。現在我國的經濟發展水平仍然較低，難以在短時期內建立比較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適當恢復家庭的保障功能也是現實的要求。直系家庭以及旁系不超過三代的家庭聯系比較緊密，這些家庭成員之間價值取向比較一致，互幫互助的情況經常出現，存在著在一定程度上恢復家庭的保障功能的可能性，如果能充分發揮家庭潛在的保障功能，則能極大地彌補我國現在社會保障資源不足的缺陷，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反貧困的效果。

(二)做好扶貧移民工作，完善“以工代賑”政策。

“移民調粟”在中國古代就已有效地發揮了救災減困的作用。在當代的扶貧工作中仍有很強的借鑒意義。在環境極其惡劣地區生活的貧困人口自生能力差。環境惡劣導致生活貧困，生活貧困導致營養不良，營養不良導致疾病的發生，從而更加貧困。貧困人口即使是達到溫飽，一旦遇到疾病、天災等意外情況容易返貧。另外，對條件極其惡劣的地區進行投資，不僅效率低下，同時也限制了貧困地區人民擺脫貧困的選擇空間。在這種情況下，建議對貧困人口進行整體遷移，通過整體遷移到環境適宜的地區，發揮個人的創造力，這樣可以從根本上鞏固扶貧成果。

我國古代的以工代賑政策的實施，一般是災后的應急措施，這就削弱了以工代賑政策的功能。當代的扶貧不僅僅運用救災功能，更多的應在扶貧、減貧上發揮效力。對于有豐富資源但交通不便、基礎設施不健全的貧困地區，扶貧資金主要用于加大當地的基礎設施建設，實行“以工代賑”等措施。這樣既能調動當地居民的主動性，又可以解決部分困難群眾的就業問題，還可以為今后的經濟可持續發展鋪平道路。在實施以工代賑的扶貧項目時，要對這一政策加以完善：首先要對項目的選擇加強評估，保證項目改善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口生產生活條件的目標實現；其次盡量吸收貧困人口參加項目建設，使其獲得較多的工資收入。

(三)完善土地制度改革，切實保障貧困人口的權益

中國歷史上有很多思想家將引起貧困的原因歸結為土地私有制引起的兼并，這是比較深刻的認識。然而由于受階級和時代的局限，他們并沒有提出徹底有效的主張來，而是舍本逐末，要求在封建土地私有制的基礎上限制兼并，如董仲舒的“限民名田”政策主張。當今，土地作為我國基本的生產資料在農村主要實行集體所有制(也有少量的國有制)，農民擁有土地的使用權、經營權、收益權，但農民的這些權利有時得不到切實有效的保障。任意占用農民土地卻不給與相應的報酬，或強制農民生產某種農作物侵犯農民的經營權，或任意攤派侵犯農民收益權的行為經常發生。由于大部分農民的收入來自于土地，農民的收入得不到保障，農民對土地的感情就會日漸疏遠，因此，深化土地制度改革，維護農民的合法、合理的權益，勢在必行。當然，具體制度的完善尚需時日，但一定要讓農民對土地有安全感，要以法律的形式確定農民的權利，任何部門為公共利益或其他原因占用土地必須給予相應的補償，保證農民土地承包權和使用權的完整性。通過法律手段確認土地承包經營權的物權化，使農民有一個穩定的、長期的收入預期；其次，增加對農民在放棄土地時的補償，使補償合理化，降低農民非農就業的機會成本；其三，加快經濟發展，放開各種限制，推動農民的非農就業。

(四)改革稅收制度，充分發揮其扶貧功效

早在中國古代，思想家們就已認識到“薄賦輕斂”的稅收政策在扶貧救災的顯著作用。在稅收政策不斷完善的今天，在扶貧工作中要通過稅收制度的不斷改革創新來發揮其更大的作用。在當前，一方面要鞏固取消農業稅的成果，另一方面要充分發揮稅收的轉移支付作用，支持貧困地區的經濟發展。另外，要通過稅收制度的進一步完善，調節社會不同階層的收入水平，實現社會的平等，維持社會的穩定。

責任編輯：宋忠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