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術腐敗深層原因:結果至上導致急功近利
人在設計治理制度的時候,是受其有關哲學即學術治理哲學所左右的。于是,關于學術腐敗和學術失范的根本問題就演變成這樣的疑惑:指導我們這個學術制度的是什么樣的哲學思維呢?這個哲學思維究竟存在什么問題呢?通過這樣的解讀,我們自然就可以得出結論:如果哲學思維不發生變化,制度就難以根本轉變,從而學術治理就難有成效。
只要考察一下當前的各種制度以及相應的學術腐敗現象,我們可以發現這樣一個基本事實:我們的學術治理完全是建立在“結果至上”的哲學思維基礎之上的!結果至上的哲學思維特征是:只重結果不重過程;拿指揮棒的擁有充分資源。十分顯然,這樣的思維是戰爭思維中最常見的模式。在戰爭中,這種思維往往十分有效。“重獎之下必有勇夫”。但由此而帶來的是,因為只重結果而不管過程,短視行為,急功近利行為,實用主義心態必然應運而生。
科學研究本來是重過程而非重結果,但現在全部被顛倒了。我們的所有體制和制度設計都奉行的是重結果忽視過程的哲學思維。我們搞了很多所謂“基地”、“研究院”之類的東西,我們的學術評價制度、職稱評審制度、沖刺諾貝爾獎等等無一例外地都是按照結果至上的原則進行設計的。治理者對學人的平常關心和訓練很少了:只看結果,訓練和休養生息大多成了學人們自己的事情!
筆者以為,當前從學術治理部門到學者個人不少被這樣的結果至上的哲學思維籠罩著,這是導致學術腐敗和學術失范的最本質根源。這種思維方式不全面革除,學術腐敗和學術失范的頑癥恐難根治。
制度設計的哲學基礎應該改變
那么,結果至上的哲學思維究竟是如何主導著我們的制度設計的呢?我們不妨以碩士點、博士點的申請制度為例來說明。這看上去是很公平的制度設計:要申報的都可以報材料,交專家匿名評審,然后由有關委員會討論決策。然而在結果至上的思維主導下,各個學校不管有沒有這個能力,都力求爭取有“結果”,于是,拉關系的,說情的,賄賂評委的,校長懷揣重金帶隊到處跑的……什么樣的腐敗就都出現了。有些學校甚至可以通過贊助等方式一年之內在核心刊物甚至權威刊物上發表數十篇文章。整個學術都是圍繞取得碩士點博士點(美名為學科發展)這些“結果”而進行的,個人的研究興趣、研究積累全然沒有了。
在學術領域,結果至上的哲學思維是非常有害的。在它控制之下所制定的學術治理制度往往會以“學科發展”、“倡導公平競爭”、“拉開收入差距”、“重點攻關”等為幌子而披上合法的外衣。學術腐敗者也往往會從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中找到借口。
結果至上的哲學思維的根本錯誤在于它只看結果不看過程。這樣的思維方式完全玷污了科學事業的本質。科學探索活動的風險在于:努力了不一定有結果。事實上,我國有許多學術大師并沒有多少可炫耀的成果,按照數量來算,他們可能永遠做不了大師。然而,這些大師們長期孜孜不倦地研究某個領域,他們被公認為大師的原因更多地是他們堅持科學探究的精神和過程。
因此,制度設計的哲學基礎應該改變。無論科研項目管理還是學說評價機制都應該從過程和結果相結合的角度去考慮。至于如何改變這樣的思維方式,可能需要學術治理者們認真思考。是不是可以建立科學研究低保制度?讓學人即使不能獲得科研項目照樣可以參加國內國際學術會議。例如香港的大學就規定每個教師必須每年至少參加一次國際學術會議,所需費用由學校提供。還可以考慮大學教師每年有基本的科研費用,以保證他們沒有科研基金資助也能從事一些科研活動。同時,是不是可以考慮帶博士碩士沒有職稱限制?在西方,只要大學教師獲得博士學位一定年份以后就可以帶博士和碩士,而且一個專業點的導師人數并沒有限制。這樣,大學老師就用不著為搶占職稱、爭做導師等等這些山頭而急功近利。
對大學生和研究生學習而言,學校管理部門和教師不應該簡單地只重結果,布置一個一個的課題讓他們去攻,而應該介入到他們的學習過程。尤其是研究生(包括碩士和博士)培養,不應該按照選幾門課程、發表幾篇文章和加寫一篇畢業論文這么簡單的結果至上的教育模式,而更應該主要注重讓他們獲得從事科學研究的基本方法和過程。
總之,制度設計的哲學思維模式不應該是結果至上的哲學思維——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當然,這不是說不提出任何要求和目標,而是說不能局限于“結果至上”,這更不應成為惟一的思維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