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美國人不是移民就是移民的后代。的確,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移民國家,移民問題伴隨著這個國家的建立和成長,對移民問題的爭論也從未停止過。但像今年關于移民法案的大辯論席卷全美的,為歷史所少見。其實,在美國之所以能這樣,除了它的法律制度之外,也和美國的移民歷史和在這一過程中形成的理念有關。
驅逐還是大赦,在參議院和眾議院激烈交鋒,“滾回去!”與“我們也是美國人!”在街頭對峙。最后,總統布什出面在晚間黃金時段發表電視講話呼吁:移民改革辯論已經到了該做出決定的時候了。據說這是布什總統第一次就國內問題在自己橢圓形辦公室發表講話,可見問題的嚴重程度和高層的重視程度。布什總統說:美國既是一個法治的國家,也是一個移民的國家,兩者并不矛盾。美國能夠既有法治也歡迎移民,他支持能夠實現這兩個目標的全面移民改革。布什的這番講話,并不單純是冠冕堂皇的政客言論,的確有其深刻的歷史背景和現實意義。
早期到達美洲大陸的一些人是懷著建立“山巔之城”的理想而來的。他們沒有振臂一呼,占山為王,而是簽訂法律,確立民主自治原則。1620年11月,經過兩個多月的海上航行之后,從英國起航的大帆船“五月花號”終于到達美洲大陸。船上共有102人。這批乘客以英國分離教派成員為主體,有35名,其余為工匠、漁民、貧苦農民及14名契約奴。分離派是英國清教中最激進的一派,由于受英國國教的殘酷迫害,1608年8月離開英國逃到荷蘭的萊登去尋求宗教自由,由于感到不適應10年后返回英國。1620年9月,其中的一部分教徒又決定遷居北美,并與倫敦從事殖民活動的弗吉尼亞公司簽訂移民合同,乘“五月花”號前往北美。他們與維吉尼亞公司簽署的協議,授權他們在該公司所屬的維吉尼亞土地上任選一塊地方定居。但他們發現,由于海上風暴和航海技術的原因,他們并未到達原定目的地,而是在弗吉尼亞以北1000多英里的馬薩諸塞灣。但當時已是深秋,嚴冬馬上來臨,疲憊不堪的他們決定不再航行而就此登陸。這樣,他們登陸不是他們持有執照的領地。為了建立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自我約束、民主管理的自治實體,11月11日,他們在上岸之前在船艙內簽訂了一份公約,即后來被人稱作《五月花公約》的文件。《五月花公約》的簽訂是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之后最有歷史意義的事件。
102名乘客中有41名成年男人在這份公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整個公約正文不到200單詞,除了當時契約的固定用語格式之外,實際上僅僅是一個完整的句子。但它卻是美國歷史上最早、最重要的法律文件。美洲的殖民始于一種思想,這就是一個社會里的公民可以自由結合為一個政治實體并同意通過制定對大家都有益的法律來管理自己。這個實體是基于被管理者的同意而成立的,而且將依照通過的法律而治理這些經過長途顛簸,既累又冷的人所簽訂的這一文件,奠定了美洲大陸崛起的基石,樹立了以后美國發展的路標。公約所體現的民主自治原則的確立,奠定了北美十三個殖民地的法律傳統。幾乎所有對美國政治和文化有決定性影響的價值觀念都可以從中找到淵源。
在移民乘船來美時期,1905年到1914年平均每年有100萬人登陸。自1992年起,每年移民的數量與之相似。但移民的來源發生了變化,1900年前后來的多數來自意大利、奧匈帝國、俄羅斯、加拿大和英格蘭,墨西哥的移民還不在統計之列,但現在墨西哥是移民美國人數最多的國家,其次是菲律賓、中國和印度。當然,估計非法移民也大多來自這些國家。
在移民大量涌入美國時,鼓勵穩定移民數量的意見往往會遭到強烈反對,更別說是增加了。反對者認為,外來移民從美國人手中搶走了工作機會,消耗了美國的財富。他們主張,美國應該高墻四筑,嚴防死守,防止外國人敗壞美國的文化。1996年國會里反移民勢力通過了一項綜合議案,在移民的各個方面都做了嚴格甚至苛刻的規定。這一議案經總統克林頓簽署成為法律。
但法律不可能禁絕需求,成千上萬的人千方百計奔美國而去。舉一個有些駭人聽聞的例子,海灣戰爭中大約38000名在美國軍中服役的軍人不是美國公民。而在美國對伊拉克戰爭中陣亡的128名美國軍人中有10位是沒有美國公民權的外國人。近年來非法移民增長,而且非法移民與“合法移民”來源國及其比例相同就說明了這一問題。不管來自哪里,一旦進入美國,就成為美國的問題了。全部驅逐,既不可能又并不現實;給予大赦,對辛辛苦苦等待了許多年按照法律程序進入美國的移民又不公平。選擇一條中庸的解決辦法是必然的。
不管怎樣,克林頓的預言也許真的會成為現實,他曾說,在三四十年內,美國社會將沒有任何一個種族占多數。這對美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多方面乃至于家庭結構、食物結構都發生著巨大的影響。近來來,美利堅民族正在經歷一場異族通婚的高潮。人口統計學者由此推斷,再過五十年美國人口中有五分之一的人將成為混合族裔。人口普查局已將民族分類在父親或者母親之間選擇一種改為多種選擇。今天,即使在異族通婚問題上最忌諱的猶太人與外族人通婚比例也已超過百分之五十。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往來培養了越來越多的對種族和膚色“色盲”的年輕一代。當你問美國人的身份時,他會更愿意說自己僅僅是“美國人”,而不是特定的種族或民族的成員。但不管怎樣變化,濫觴于《五月花公約》的美國法律制度體系為這種變化提供了合適的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