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污染”的記憶

記憶彌足珍貴，可有一種記憶“疾病”比遺忘更可怕——你所記憶的那些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甚至那些對你無比重要的片斷也許根本就是錯誤的。

真實的謊言

記憶的錯誤有時很簡單，讓人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比如某個電話號碼是55075407，很好記，你甚至不屑于把它存在手機上。某一天，你不經意間看到另一個電話號碼55075077，也很好記，可是也許你并不需要記住這個號碼。然而問題出現了，幾天以后，當你試圖去回憶前面那個有用的電話號碼時，卻下意識地撥了55075077。很不幸，記憶被“污染”了，你牢牢記住了55075077。

不錯，你并不是經常會犯這樣的錯誤。但是，有時候類似的錯誤卻害人不淺。

有一個例子2002年發生在華盛頓特區。一個瘋狂的公路連環狙擊手槍殺了10個人。有多名目擊證人在幾次報告中說，當時看到一輛白色卡車從犯罪現場逃之夭夭。然而，當最終將罪犯抓獲時，卻發現他駕駛的是一輛藍色小汽車。如何解釋這一錯誤？顯然，這些人不可能集體撒謊。后來發現，媒體報道的槍殺錄像中有一輛白色卡車。專家認為，很有可能是這些錄像的反復播放“污染”了目擊者的記憶，使他們下意識地記住了“白色卡車”。

伊麗莎白·洛夫特斯作為一名研究人類記憶的著名心理學家，她多年來一直致力于探究記憶的不可靠性。

洛夫特斯做了許多有趣的心理實驗。例如，有一次她給學生們放映一部記錄一次交通事故的短片。隨后，看過這一短片的一部分學生被問道：“當轎車彼此相碰撞的時候，車速大概是多少？”而對另一些學生的提問，“碰撞”一詞則被換成了“撞毀”。結果顯示，學生們的判斷受提問措辭的影響很大。前一組估算的車速平均為每小時31.8公里，而以“撞毀”這個詞被提問的一組估算的車速平均為每小時40.8公里。她希望通過這類實驗告訴人們，法庭上的證詞的公正性會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不能太依賴人的記憶和判斷。

錯誤的童年故事

加拿大維多利亞大學的認知心理學家史蒂夫·林賽的研究則從另一個側面說明，記憶是多么容易被誤導以及我們該持有的審慎態度。

這項發表在2004年的《心理科學》上的實驗是針對所謂心理治療的。在經歷機械腦損傷或外科手術后，病人的長期記憶有時會受到損害。一些精神治療醫師會讓病人看他們小時候的照片，并誘導他們回憶往事，以試圖喚醒病人塵封的記憶。這種簡單的方法一度被認為是切實有效的。

但是林賽和他的同事試圖證明這樣做是非常危險的，一旦操作不當，很容易使對象產生錯誤的記憶。

他們精心設計了這樣一個實驗，一些心理學專業的大學一年級學生被請來做這個心理實驗的志愿者。實驗時，他們被單獨叫到一個安靜的房間，聽實驗者講述三個簡短的故事，分別是關于他們小學五六年級、三四年級和一二年級的調皮往事。其中，前兩個故事由學生的家長提供，而那個關于最遙遠的一二年級的故事則是不折不扣的謊言——一個伙同好友將黏土弄到老師桌子上的故事。研究人員精心炮制了這個謊言，甚至弄到了當時老師的姓名和性別，并以提供故事的家長的口吻講述，以盡力讓他們相信這是發生過的真實事情。

在聽了這三個故事后（他們事先被告知這都是真實的，只是太遙遠，恐怕他們不記得了），學生們被要求盡可能地回憶這些往事，并講出更多的細節。結果，有1/3的學生上當了。他們認為這一故事確實發生過，只是自己不記得了。

更為關鍵的在于，另一部分學生在聽到這個謊言的時候，他們的面前放著一張自己一二年級時的班級合影照。而研究人員發現，在這部分人中間，相信這個故事的比率達到了驚人的2/3。在最終揭開謎底的時候，學生們大吃一驚，他們甚至已經“回憶”起了更多的不曾發生過的“故事細節”。

這項研究表明，當有一些真實的物件結合著謊言來誤導你的回憶時，錯誤的記憶就更容易產生。

弄假成真的手段

為了證明暗示性的手段可以誘導錯誤的記憶，研究人員必須讓受試者對確實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產生記憶。對此，最好的證明是讓人們相信一些現實生活中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在一項有趣的實驗里，研究人員偽造了一張精美的廣告，內容是人們在迪斯尼樂園見到賓尼兔并與之握手。受試者被要求仔細觀看這幅廣告并加以想像，然后，他們被要求回憶自己小時候造訪迪斯尼樂園時的情景。結果，有16％的人聲稱自己記起了當時曾在迪斯尼碰到賓尼兔的情景。甚至，當他們被要求做進一步的回憶時，有62％的人記起曾與之握手，有46％的人記起曾擁抱過它。然而，這些場景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現實生活中的，因為賓尼兔是華納兄弟影片里的角色，絕對不可能出現在迪斯尼樂園。因此，人們的這些生動的記憶只能是來源于暗示后的想像。

研究表明，人們能夠相信那些其實從未發生過的事情。當給予強烈的暗示時，他們就更容易輕信，對自我的認識能被外界力量迅速地改變。

我們能從這些研究結果中認識到：記憶恐怕要比許多人所以為的更容易犯錯。我們的記憶系統會被許多錯誤的想像“污染”。多用筆記錄下你認為的重要時刻，而不要過于依賴自己的記憶。

（楊松薦自《視野》 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