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

一

這是一個孤獨的夜晚。

拖著滿身的傷痕，凱旋而歸。沒有鮮花，沒有掌聲，只有漫長的孤獨和無邊的黑暗陪伴左右，俺不在乎。

但這畢竟是一個物質的世界。饑餓與疲憊潛伏在體內，一不小心就溜出來，如狼一般兇狠，瘋狂地噬咬著俺的神經。“五分鐘的英雄，一輩子的禽獸。”俺自嘲著，接著面對丑陋的黑夜，凄慘地狂吠，想要撕破這濃重的黑幕，卻是徒勞。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揉揉發澀的眼睛，一層水霧愴然覆蓋在俺的眼上。俺就這樣睜著幼稚的雙眼，悲愴地凝視著莽莽乾坤。俺，欲哭，無淚。心頭，一扛春水向東流。天空中的啟明星，忽明忽暗，顯得詭譎。俺只覺得很累很累，后來俺就開始思考：為什么活著?俺發瘋了似的愛上了思考，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俺只是一條狗。名字嘛……還沒有。

二

這是一個孤獨的夜晚。

我同往常一樣，將雙手插入褲兜，漫無目的地到處亂逛，如同一個無家可歸的幽靈。沒有愛，沒有恨，只有一根生活的鞭子在狠狠地抽打著一顆年輕的心。什么是未來?什么是理想?我蒼白而又冰冷的手指在黑暗里尋找不到它應有的姿態。我的眼淚，如同玫瑰花瓣上的露珠，風輕輕飄過，便立即扭曲著痛苦的身子，緩緩從臉上滑落。

我久久佇立，徘徊，整顆心浸泡在痛苦中，忍受著煎熬。我開始不斷地思考：是甘愿在黑暗中沉淪，還是無所畏懼地大步前行?村上春樹的作品中有一句觸目驚心的共鳴：生命就是短暫的寧靜與瘋狂的撕扯……逃吧……逃出這個令你絕望的地方。

生存還是毀滅，這真的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向北方的天空極目遠眺，猛然發現北方的啟明星居然不見了I上帝既亡，我心為王。

唉，人啊，一天不死就得活著。

三

同樣又是一個孤獨的夜晚。

她朝俺走過來，臉上掛著微笑，如同一朵盛開的水蓮花，卻掩藏著些許憂郁。俺霍地一下站起來，裝出猙獰的樣子。可俺分明看得清楚，她的眼睛里沒有恐懼，只有前世五百次回眸的凄楚。俺想說：“別過來，俺很臟。”可吐出嘴后變成“汪汪”，說得真窩囊，讓俺威風盡掃。

她的手不停地在俺的身上撥來撥去，弄得俺特別不好意思。一切仿佛是上天故意的安排，俺盯著那雙眸子，說：“也許遇上你就注定了俺一生的悲情。”盡管俺知道，她永遠不懂。自始至終，俺只聽見她在不停地重復一句話：“我和過去，隔著黑色的土地，我和未來，隔著無聲的空氣。”俺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俺只看到大顆大顆的水珠從她的面頰滑落，一滴一滴，滴在俺的心里。

俺閉上了眼睛，享受來自她掌心的溫暖。俺終于明白，這是俺一生的悲情。

四

我仍然漫無目的地亂逛，卻意外地遇到了它。“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都在失寵中長大，在流亡中成熟。是它，陡然喚醒我虛掩的憐憫，擦凈灰塵，于是我朝它走過去。

它的眼睛里充滿疑惑，在疑惑的下面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冥冥之中，我和它久久對視著。我想，如果我是它該會多么快樂!多么自由!時間在黑夜中逃遁如飛，在剩下的時間里，無語。

“逃吧…逃出這個令你絕望的地方。”我終于笑著對它說，盡管我知道它可能永遠不懂。不遠的一天，就在前方，注定是要義無反顧地逃離窒息的空氣和思想被禁錮的地方。從這樣的牢籠中掙脫，就這樣遠走高飛，尋找足以使靈魂喘息的地方。

沒有言語，沒有約定，我們竟然同時仰望北方，那顆時有時無若隱若現的啟明星居然在天空中璀璨狂舞！

我和它，走了。一起。

我們都尋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沉默。遠行。

五

這是一個悲劇。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自己的感覺開始麻木，思維開始起皺，對一切事情缺乏熱情，看透所有的結局，那種痛苦也隨之與日俱增。一切都是虛假，一切都是謊言，一切都是欺騙，一切都是罪惡!為什么仍苫苫活著?

活著，太累。

“痛苦飄上天空就成了一片云彩，

化作雨滴落在眼底便流山淚來。

面對著許多無奈讓我無限感慨，

天若有情卻為何漠視我的悲哀。”

逃吧，讓我們一起逃離這個令人絕望的地方。虛偽的上帝在賜予我無比悲痛的同時，又吝嗇地剝奪了我死的權力，實在可惡！蒙田卻又安慰道：“死說不定在什么地方等候我們，讓我到處都等候它吧!”話雖如此，我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就已變為一座現代版的神女峰，守望出一路的空靈與滄桑。

“這是一個告別的時代。”安妮寶貝如是說。

“無處告別。”我笑著說，周圍一切開始變得陌生，我笑得那么歷害，以至眼淚涌上了我的眼簾。

六

她的臉上，大喜大悲相互交替著出現。俺開始可憐她了。作為一個人，真痛苦。俺幸虧只是一條狗。俺只能是一條狗。

俺就這樣看著她走向解脫。今天的太陽似乎格外耀眼，刺得俺的眼睛生痛。她的臉上不再有水珠，只有無數的憧憬和無邊的釋然。俺開始大聲狂吠，她卻始終掛著微笑，成就一個黑色的夢……

七

又是一個孤獨的夜晚。

為什么會在這樣亙古不變的夜晚憑吊她，俺不知道。

俺沿著那條路一直走下去，空氣里似乎還殘存著她的氣息。“我的死和任何人無關。”她的聲音像抽去了氧氣的真空，刺激著神經。所有愚蠢的人都在嘲笑她的瘋狂。俺很難過，感到悲哀：無知的頭腦，永遠載著愚昧的思維。瑟瑟的夜風在耳邊喘著粗氣，斷了線的燈火，斑駁陸離，搖搖晃晃地沉入幕色。一盞離愁，孤單地佇立在窗口，夜半驚醒的燭火，搖曳著憤怒的軀體，在夜風的吹拂中，瘋狂屹立。各色各樣的蚊蟲，一廂情愿地自取滅亡，毫不遲疑，快如閃電，大有視死如歸之感。俺習慣性地凝視天空，整個天空猶如在墨汁中浸過，不斷往下淌著黑色，幾顆稀稀落落的星星，猶如一雙雙窺測未來的眼睛，無助地垂死在墨汁中。俺猛然發現，那顆啟明星正放射出久違的光芒，刺破了黝黑的天際。

原來，我們都想沖破世俗的樊籬，尋找一個真實的自己。“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和物質的短暫情人。”俺終于讀懂了她。

逃避，不是懦弱。

“我的死和任何人無關。”某天某時，某分某秒，俺競和她說出了同樣的話。

的確，遇上了她，就注定了俺一生的悲情。就這樣了吧。

八

沒有結局的故事，就是最好的結局。

其實，我們那是上天的孩子，共同生活在上天的夢里。沒有夢，沒有感覺，人生最原始的睡眠，同時也是死的楷模。

讓懂的人懂，

讓不懂的人不懂。

讓世界是世界，

我甘心是我的繭。

活著的時候要愉快些，因為你將死得很久。

(指導老師：景金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