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孟奇(1897~1998年),生于湖南龍陽(今漢壽)縣東鄉陳家灣一個貧苦農民家庭。“五四”運動期間,在丈夫許之楨的影響下,閱讀《湘江評論》、《新青年》等進步刊物。1926年6月,加入中國共產黨。
1930年夏。中央派她到武漢長江局任秘書,后又到上海浦東區從事工運工作,先后任浦東、滬西區委和江蘇省委婦女部長。新中國成立后,歷任中共中央組織部副部長、中紀委常委、中組部顧問等職。
錚錚鐵骨
1932年10月10日深夜,因叛徒出賣,帥孟奇不幸被捕。在監獄里,敵人施用了種種酷刑:坐老虎凳,磚頭加到6塊,她多次暈厥過去,踩杠子,她的左腿骨被壓斷;灌煤油,她嗆得七竅流血,左眼失明。她忍受了非人的毒刑,但卻視死如歸,保護了黨的秘密。她堅貞不屈的革命情操,大義凜然的英雄氣概,令人欽佩。帥孟奇在獄中堅貞不屈的故事,著名女作家李伯釗在其著的《女共產黨員》一書中詳細作了記述。
幾個星期之后,特務們見硬的不行,便找來幾個叛徒勸誘帥孟奇,企圖讓他們現身說法,勸她就范。一見到叛徒,帥孟奇把他們罵得狗血噴頭,落荒而逃。1933年初春,帥孟奇被判無期徒刑后押往南京模范監獄。到監獄后,帥孟奇很快在各個牢房里培養一批骨干,發動大家共同開展對敵斗爭。
1936年9月,監獄的全部政治犯被送往南京新建的曉莊首都反省院。但因為她身體不好,被送進醫院。1937年農歷五月中旬,院方因帥孟奇病重,經中共中央營救保釋出獄,結束了整整5年的牢獄生活。
就在她深陷獄中的時候,中共中央以為帥孟奇已經犧牲了,遠在江西的張聞天在中國共產黨蘇區代表會議的開幕詞中,把她的名字列入了大會悼念的死難烈士名單。
重新投入戰斗
1937年出獄后“死而復生”的帥孟奇,化名許伯英回到了湖南。由于在獄中受到嚴重傷害,她住進了常德廣德醫院治療眼疾。醫院的眼科大夫在檢查帥孟奇的眼睛時,手都顫抖了,他們說:“醫院收治過多少眼病患者,沒有哪一個眼睛傷到這種程度。”當時帥孟奇的左眼已紅腫流膿,發出惡臭味;右眼僅有一點光感。但帥孟奇非常堅強樂觀,積極配合醫生治療。在當地黨組織的關懷下,帥孟奇的身體狀況逐漸好轉,但雙眼則由于受傷太嚴重,導致她的左眼幾乎失明;右眼也高度近視,戴著一副深度的近視眼鏡,才能模模糊糊地看清眼前的人影。一向樂觀的她笑著安慰同志們,她說:“我還沒有瞎嘛!我還看得見藍天、白云,看得見鮮花盛開,看得見小鳥飛翔!”
在如火如荼的抗日民族斗爭中,帥孟奇經常往來于常德、漢壽等地,幫助建立地方黨組織。正當湖南省地方黨組織工作順利開展的時候,國民黨軍隊挑起摩擦,1939年6月,制造了“平江慘案”,襲擊了我八路軍辦事處,中共湖南地方黨組織處在十分危險的環境之中。但是帥孟奇仍堅持工作,建立秘密機關,轉移已暴露身份的同志,她自己則遭到國民黨特務的四處追捕。
1939年冬,帥孟奇當選為湖南省出席中共七大的代表,前往她日夜向往的延安。在延安,她先后擔任中央農委政治秘書兼總支書記、陜甘寧邊區政府黨委委員兼物資局支部書記。
在延安,她還見到了分別多年、杳無音信的丈夫許之楨,兩人突然見面,心情十分復雜。因為此時的丈夫已經與別人結了婚。面對丈夫尷尬的神色,她豁達地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這也怪不得你,以后就像大家一樣叫我帥大姐吧,我們本來就是表姐弟嘛!”
1945年出席黨的七大后,帥孟奇任中央婦委秘書長,參與主持婦委的工作。在延安的這段時間,帥孟奇工作生活十分充實愉快,以自己的人格魅力贏得了同志們的愛戴,大家都親切地稱呼她“帥大姐”。
善良正直的好大姐
1949年3月,在中國婦女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帥孟奇當選為全國婦聯常委兼組織部長。同年7月調中央組織部工作,1956年在黨的八大上當選為中央候補委員、中央監察委員會常委,并任中央組織部副部長。在中央組織部工作近20年,始終遵循黨的任人唯賢的干部路線,堅持真理,一身正氣,秉公辦事,給黨內外的同志留下了深刻印象。
1952年,全國進行“三反”、“五反”運動,中組部也不例外,在強大的壓力下,有人把眼光放在財務人員身上,希望從那里打出幾個“老虎”來,造成中組部財務科的工作十分緊張,人們心情壓抑。在這種情況下,帥孟奇挺身而出,大膽地發表自己的意見:“中央組織部是個清水衙門,經費很少,制度很嚴,干部都是供給制,開會出門只有一部小吉普車供部長用,除少數年老體弱的干部坐三輪車外,大多數同志都是步行,哪能有大‘老虎’,一定要實事求是,沒有就是沒有,不要隨波逐流。”這才使中組部沒有搞群眾性的大運動,避免了冤假錯案的發生。
1957年全國又掀起了反右斗爭,并走向擴大化。在這股風的席卷下,中組部又面臨要劃出右派分子的任務。開始帥孟奇等認為,中組部的干部在調進時都是經過認真審查的,加之組織部機關黨的生活健全,部內民主空氣濃厚,上下團結,大家的工作是努力的,沒有右派分子。但是后來在強大的政治壓力下,中組部在中央其他機關都抓出了“右派”的形勢下,有人就建議把外交外留處辦公室主任郭騰云打成“右派”,理由是他平時愛說一些風涼話,自由主義的傾向嚴重。
在中組部部委會上,帥孟奇堅決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我不同意這樣做!”接著她進一步說:“一個干部有時說些話,就是右派,那么今后還有沒有說話的自由?!”她在會上根據事實強調,郭騰云同志16歲就參加革命,從山東到延安,還在中央辦公廳做過機要工作,劃右派是不妥當的。但在每個單位都要湊數的情況下,郭騰云還是被劃成了右派,并下放安徽勞動改造。
帥孟奇心里非常難過,在郭騰云離開北京時,她特意去看望了他,并握住他的手說:“別灰心,要相信黨,相信組織。到下邊去好好勞動,好好學習,以后還是可以回到黨內來的!”這一番話給了他極大的安慰與鼓舞。后來知道郭騰云在安徽工作生活很困難時,帥孟奇便向中組部部長安子文反映他的情況,建議盡快摘掉他的右派帽子。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郭騰云很快摘掉帽子,回到了北京。
廬山會議上,張聞天被戴上“里通外國”的罪名。為了尋找這個罪名的證據,居然想到從張聞天同志的夫人劉英那里打開缺口。于是組織上就指派三名曾在莫斯科與劉英是同班同學的女同志去做劉英的工作,帥孟奇也在其中。那天開會,另外兩位女同學反復勸劉英要站在毛主席一邊,對黨負責,打消顧慮,大膽揭發張聞天的“罪行”。在會上,帥孟奇始終沒有說一句話,事后有人指責她:“你對劉英最了解,怎么一句話都不講?!”帥孟奇正色道:“正因為我了解她,所以我沒有話好說!”許多年以后,劉英回憶起這件事情,感慨地說:“在復雜的黨內斗爭中,帥大姐不是隨風晃蕩的柳條,而是支撐黨的大廈的柱石。”
晚年時光
“文化大革命”中,同許多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一樣,帥孟奇也受到迫害,并被迫離開北京,離開自己熱愛的工作崗位。為此,遭受冤屈,但對黨忠誠的她,堅持自己的問題能夠得到解決,于是她不斷向中央寫申訴信。1977年初,帥孟奇的申訴信被送到鄧小平手中。鄧小平在其申訴信上親筆批示道:“帥長期在女同志中是很有威信的,建議(一)可先允許她回來治病,(二)對她的歷史問題進行復查。”就這樣,雙目幾乎失明的八旬老人帥孟奇于1977年12月的最后一天,回到北京。不久,她的沉冤得到平反。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后,當選為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常委、第五屆全國政協常委,任中央組織部顧問。她不顧80高齡,一如既往,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撥亂反正、平反冤假錯案、落實干部政策等工作中去。
帥孟奇喜愛梅花,許多老同志、老戰友均用梅花來比喻她。康克清贈送她一幅紅梅畫,上面題詞“鐵骨紅心”。正是帥孟奇一生的真實記錄。
盡管是黨內老資格的高級干部,帥孟奇的晚年生活非常節儉,她的生活標準低得讓人不敢想象。1992年,帥孟奇95歲生日時,工作人員為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大家高興地說:“帥媽媽今天穿新衣服了,帥媽媽是很少穿新衣服的!”1994年,帥孟奇因住處拆遷而搬家。連搬家的人也覺得這太不像個高干家庭,家里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連電視機還是個12英寸的黑白電視機。開始他們有些不相信,以為走錯了門,結果證實就是這兒后,他們連聲驚訝地說:“這就是首長的家!”言語之中充滿了敬佩之情。
生活十分簡樸的帥孟奇,對公益事業卻異常慷慨。平反后的帥孟奇領到了“文革”期間被扣發的2萬元工資。拿到這筆工資后,帥孟奇心里沉甸甸的。思索再三,她決定把這筆錢捐出去,支持祖國建設。身邊的工作人員一開始有些不理解,有的同志勸她說:“你剛獲得解放,一無所有,連身體都殘疾了,這點錢留著晚年用吧!”帥孟奇說:“國家現在比我個人更需要錢,雖然這點錢對一個大國家算不得什么,但有總比沒有好!”
小時候因家境貧寒未能上學,因此帥孟奇特別關心教育事業。1980年,湖南家鄉遭水災,新民小學被沖垮,帥孟奇得知后,馬上把5000元錢寄回漢壽縣,支援修復校舍;她還為湖南青年自學成才獎勵基金會、中國中小學幼兒教師獎勵基金會、中國青少年基金會捐款。由于她捐款的積極行動,1989年,被評為北京市捐資助學先進個人。
在革命年代,帥孟奇唯一的女兒許端一被國民黨特務毒死,這令她心里十分痛苦。但她從延安時期起,就撫養了許多烈士遺孤。因此,她雖然失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卻有了更多的兒女,許多烈士的子女都是她的孩子。如彭湃的獨生子彭士祿、黃公略的女兒黃歲新、羅亦農的兒子羅西北、任作民的兒子任湘、任楚,陸更夫的女兒黃曼曼以及陳賡將軍的兒子陳知非等。每當這些孩子們團聚在她身邊的時候,帥孟奇總忘不了叮嚀囑咐。她時常說:“你們是烈士的后代,你們的父母為人民、為黨的事業做出了貢獻,獻出了可貴的生命,黨和人民給了他們應有的榮譽。你們不應該躺在父輩的功勞簿上過日子。你們只有繼承父輩的革命精神,為黨為人民努力學習和工作,絕不能給他們臉上抹黑。”
1989年3月,帥孟奇患過一次腦血栓后便立下了遺囑:喪事從簡,骨灰撒掉,余款全部捐給教育事業。令人沒有意料到的是,老人早就為自己的后事做好了準備:她為自己準備好了一個包袱,里面有內、外衣各一套,雖不是新的,但洗得干干凈凈;里面的一件毛衣和一個枕套是“女兒”曼曼送給她的,還有一雙布鞋、襪子、手帕、帽子等。她之所以把一切都為自己準備好了,是為了免得臨時讓工作人員和“子女們”操心。
1996年1月3日是帥孟奇的百歲壽辰,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江澤民特地到醫院去看望她。這天去醫院看望她的人達200多,大家均以不同的方式表達對這位革命老媽媽的愛戴之情。陳賡將軍的兩個兒子陳知非、陳小建,一個作畫,一個在畫上題詞。知非畫了梅樹下站著的帥媽媽,小建在上面題寫:“沒有孩子,卻兒孫滿堂,沒有視力,卻有敏銳的目光;沒有權力,卻最受尊敬。沒有享受,卻活得最長。”這確實是帥孟奇一生的生動寫照。
1998年4月13日,帥孟奇同志在北京醫院逝世。依照她生前的遺囑,喪事從簡,她的骨灰一半撒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的蒼松之下,一半撒在她無限眷戀的家鄉湖南漢壽縣的江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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