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旅游業發展質量的定量評價研究

[摘 要]本文從產品質量、環境質量、要素質量、產業增長方式和產業運行質量5個方面對中國旅游產業發展質量進行綜合定量評價。結果表明，1994年以來中國旅游產業發展質量總體上呈下降趨勢，和產業規模的擴張相比，產業發展質量是令人擔憂的。

[關鍵詞]產業發展質量；旅游業；定量評價；中國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06)09—0059—05

旅游產業發展質量一直是個熱門話題，然而其研究多停留在定性討論上，較少有人從定量角度進行研究。本文從產業發展質量內涵著手，研究旅游產業發展質量評價指標體系，對1994—2002年我國旅游產業發展質量進行評價，希望對我國旅游產業發展質量有個全面認識。

1 產業發展質量內涵及測定方法

經濟增長過程“是生產要素積累和資源利用的改進或要素生產率增加的結果”。所謂生產要素積累，指的是資本和勞動力在數量上的不斷增加，是經濟增長實現數量擴張的主要源泉。所謂資源利用的改進或要素生產率增加，指的是資本和勞動力的更加有效使用，是經濟增長質量的重要源泉，是提升國際競爭力的重要手段。目前在旅游產業已經形成一定規模的情況下，更深層次的問題是追求向質量型、效益型的發展。所以要提高旅游產業發展質量，關鍵在于提高資源利用效率，也就是要素生產效率質量。結合旅游業行業特點，本文認為旅游產業發展質量應從5個方面來界定：

1．1 產品質量

產品質量是資源利用有效性的前提，是產業發展質量的基礎和根本。產品質量過關，具有使用價值，產業發展才是有意義的；反之就會造成資源的浪費。產品質量的高低還影響到競爭力，產品競爭已由價格競爭為中心轉變為以質量為中心，只有高質量的產品才有競爭力。所以國際競爭中產品質量將直接決定一國產業國際競爭力。經濟學上一般用產品合格率來衡量產品質量。而旅游產品的不可儲存性決定旅游產品質量的衡量除產品合格率外，還必須重視產品的利用率，衡量資源使用的效率。旅游業產品質量評價指標包括：

①滿意度指數 由于旅游產品的無形性，無法對其進行直觀檢驗。而旅游服務質量是旅游者對旅游產品質量的最終檢驗結果，是旅游產品質量的標志。所以本文用旅游服務質量中的滿意度指數(入境旅游者滿意度IS，國內旅游者滿意度DS)來衡量旅游產品質量。

②利用率指數 宋振春認為：從微觀上看，旅游企業的服務對象不僅限于旅游者；從宏觀上看，旅游業并非一個界線分明的產業，其產品由諸多相關的產業或行業共同提供。旅游業絕大部分設施使用對象具有交叉性，同時由旅游者、當地居民和其他外來者共同享用。再加上有些旅游產品(如旅游景區)的承載容量至今還沒有一個公認的國際或國家標準，更不用說對利用率的計算。顯然，在實際中要對旅游設施／產品的綜合利用率進行統計難度很大。所以歷年旅游統計中，只能對星級飯店客房出租率進行統計。據2004年《中國旅游年鑒》，2003年全國旅游業83％固定資產集中于旅游住宿設施。鑒于此，本文認為全國星級飯店平均客房出租率(HO)在很大程度上代表全部旅游產品的利用率指數。

1．2 環境質量

環境質量是產業發展質量的前提。如果產業發展是靠資源的掠奪性開發和生態環境的破壞而取得的，則產業發展就失去意義。旅游業對自然環境的依賴遠遠超過其他行業，自然環境成為旅游業發展的基礎和依托。與其他行業相同，旅游業也面臨著日益嚴重的環境問題。近年來，對環境問題的關注有時會演變成反對旅游業發展的運動。在現實中，環境產品作為一種公共資源，一方面同時為旅游活動和非旅游活動服務，另一方面又同時受到旅游活動和非旅游活動的輸出影響，所以環境質量評價具有時空上的模糊性和產業之間的交叉性，無法從單一產業角度對其做出評價。

1．3 要素質量

要素質量反映資源利用效率，是產業發展質量的核心，是產業向效益型、質量型發展的關鍵。從產出看，單位投入獲得的產出越多，效益越高，產業發展質量也越好。從投入看，單位產出的投入越少，產業發展質量就越高。無論從投入還是產出角度，產業發展質量內涵是一致的。任何產業的投入要素主要包括人、財、物三方面，旅游業也不例外。鑒于旅游業投入要素“物”中核心的部分——旅游吸引物，無論是自然的還是人文的，目前對其價值評估爭議較大，無法進行準確定量。所以要素質量評價時僅對“人”、“財”(即勞動和資本)進行。旅游業要素質量評價指標主要包括：

①勞動生產率 反映每個旅游直接從業者平均創造的價值，是衡量勞動力要素質量的重要指標。如果勞動生產率逐年提高，表明產業發展質量逐年改善。公式為：

②資本產出率 反映單位資本要素創造的產出價值，是衡量資本要素質量是否改善的重要指標。資本產出率越高，說明單位資本投入的產出越高。公式為：

③增量資本產出比率 即投資與增量產出之比(1COR)，是反映資本投入效率的重要指標。ICOR越低，資本投入效率越高。TICOR反映一年中每增加1元旅游產出，需要增加資本投入多少元。公式為：

1．4 產業增長方式

產業增長方式是產業發展質量的內在保證，也是提高資源利用效率的前提。投入彈性系數是生產要素投入增長率與經濟增長率的比值，反映實現經濟增長所需要的投入增長率，是衡量產業增長方式是粗放型還是集約型的指標，也是衡量要素生產效率是否提高的指標。投入彈性系數大小表明粗放型增長的比例，如果投入彈性系數為0．8，說明有80％經濟增長是依靠增加投入取得，粗放型增長比例為80％，產業發展是高投入、高消耗的，是非持續性的；集約型增長的比例等于20％(＝100％—投入彈性系數)，說明僅有20％經濟增長是依靠提高投入要素生產效率取得的。要素投入彈性系數越大，說明消耗越大，要素投入效率越低，產業發展質量越低。

①勞動投入彈性系數 反映旅游業發展依賴勞動力投入增長的程度。公式為：

1．5 產業運行質量

產業運行質量是產業發展質量的保障。產業運行質量是產業發展過程中是否平穩、協調、有序的一種狀態，包括產業發展穩定性和產業結構合理性。一方面，過度的產業發展波動加大產業運行的潛在風險，產業忽冷忽熱、大起大落會嚴重破壞產業長期穩定增長的內在機制，造成資源浪費，從而影響產業增長質量。另一方面，產業結構決定資源利用效率，產業結構合理性是產業發展質量的內在保障。由于旅游需求的可變性、發展性與旅游供給的暫時穩定性之間的矛盾，再加上旅游生產和消費的同步性，決定旅游產業發展質量需要特別關注產業運行質量。旅游產業運行質量評價指標有以下兩個：

①產業發展波動率 是產業發展穩定性評價指標，指產業發展率的變化率。公式為：

②產業結構合理化 產業結構是否合理是反映資源再配置效率高低的重要標志。產業結構合理，資源配置有效，會帶來產業的持續穩定增長；產業結構扭曲，無效投入增大，資源配置效率降低，影響產業的持續穩定增長。所以產業結構合理化還決定產業發展穩定性。產業結構合理化是在一定社會經濟發展戰略目標下，實現供求結構平衡、各產業部門協調發展的產業結構優化過程，包含宏觀與微觀兩方面：宏觀方面指旅游業發展必須與國民經濟發展相適應；微觀方面指旅游業內部結構的合理性。旅游產業結構合理性的宏觀方面在現實中存在較大爭議，表現為對旅游產業地位和產業屬性的界定爭議較多，所以很難做出判斷。因此，本文僅關注旅游產業內部結構的協調發展，也就是旅游產業內各部門的供給與需求的協調發展問題。公式為：式中：C₂——第t年旅游產業協調發展度；D_t——第1年旅游業需求收入彈性(價格不變時，與旅游總收入變動百分比相對應的需求量一旅游總人次變動的百分比)，S_t——第t年旅游業供給收入彈性(價格不變時，與旅游總收入變動百分比相對應的供給量一旅游固定資產投資存量變動的百分比)。C＝0說明旅游業供給與需求充分適應，旅游產業屬充分協調發展型。C>0說明旅游業供給發展滯后。C越大，說明其供給發展與需求的協調性越差。C<0說明旅游業供給發展超前。C越小，說明其供給發展與需求的協調性越差。無論C>0還是C<0，都反映出旅游產業內部結構發展的不合理性。

產業發展質量是個整體概念，上述5個方面從不同角度反映旅游產業發展質量內涵，彼此之間相輔相成，每個因素變化均會影響到產業質量，旅游產業質量是整體效應的結果。

2 中國旅游產業發展質量評價分析

由于受統計數據限制，再加上考慮到2003年的特殊性，本文僅對1994—2002年中國旅游產業發展質量進行研究。

2．1 產品質量

從對國內外旅游者旅游服務質量滿意度的統計結果來看，除1995年以外(缺乏調查數據)，旅游滿意度指數總體上呈上升趨勢，服務質量普遍得到提升，意味著我國旅游產品國際競爭能力的提升。這主要歸功于近幾年我國旅游業的發展以及國家旅游標準化建設和法制建設的成果，使得我國旅游產業素質不斷提高。

總體上看，星級飯店客房出租率一直維持在較低水平，說明我國旅游業一直處于生產能力過剩階段，產品利用率明顯不足，極大地影響產業效益。除1994年、1995年和2002年達到公認的客房出租率保本點60％外，其余年份均低于保本點。客房出租率1994—1998年逐年下降，1999年開始出現上升勢頭，飯店業經營狀況逐漸得到改善。

2．2 要素質量

總體上看，中國旅游業要素創造財富的能力急劇下降。中國旅游業勞動生產率總體上迅速下降。1994—1997年TRL逐年上升，1997年達到歷史最高峰22．89萬元／人，TRL提高表明產業發展質量得到改善。1997—1999年TRL大幅度下跌到7．79萬元／人，2000年以后有所上升，但升幅不大。TRK也一直下降，直到2002年才有所回升，說明中國旅游業資本產出率總體上逐步下降。

整體上看，1994年以來中國旅游業要素質量是下降的，但2000年開始有所回升。要素質量下降說明旅游收入增長速度低于旅游接待總人次增長速度，旅游業單位創收能力下降，造成“旺丁不旺財”現象，主要由于：(1)全球性經濟低迷。面對經濟低迷，消費者不一定會減少出境旅游次數，更可能的情況是通過縮短停留時間，選擇更便宜的住宿設施和機票以及價格低廉的目的地來節約花費；同時對恐怖活動以及各種不確定因素的擔心，導致消費者長距離出游活動減少，近距離旅游和陸路交通相對增加，進一步降低國際旅游中的人均花費。(2)國內旅游的迅速發展。一是目前國內旅游仍停留在近距離、少過夜、低消費的低層次階段，國內旅游的消費能力較低，致使單位勞動生產率降低。二是在居民旅游活動越來越經常化的時候，近地旅游比中長距離旅游增加的機遇和次數將會更多。所以盡管旅游人次數增多，而且同類型旅游消費可能會越來越高，但是由于短距離旅游所占比重太大，因而就必然會出現旅游者的旅游總花費增長低于旅游人數增長的現象。三是由于中國國內旅游者中大約60％是農村居民，農村居民的人均花費必然會影響到中國國內旅游的總體人均水平，所以只有在我國“三農”問題得到進一步解決，并從而進一步提高農村居民的消費水平后，中國國內旅游的人均消費水平才有可能得到較快提升。(3)旅游交通、住宿、餐飲等相關行業價格急劇下降。作為一個新興產業，我國旅游業發展是以數量型擴張為起點，以價格作為主要競爭手段，惡性削價競爭和不正當競爭使行業發展付出代價。無論是國際旅游還是國內旅游，長途交通在旅游花費中所占比重最大，而近年來我國旅游業，尤其是交通運輸業競爭日趨激烈，導致行業整體價格水平大幅度下降，致使旅游產品價格急劇下降。

2．3 產業增長方式

圖3 1994—2002年中國旅游產業增長方式演變整體上看，中國旅游產業增長方式較為粗放。1994—1999年中國旅游產業增長方式沒有好轉，且越來越粗放，勞動力和資本的投入越來越大。尤其是1999年是中國旅游產業發展高投入、高消耗的一年。2000年以后，旅游產業發展方式才逐漸好轉，投入消耗逐漸縮小，2002年要素生產效率達到歷史最佳水平。

和整個國家經濟增長n指數相比，旅游業在吸納就業能力方面具有一定優勢。1994—2002年中國TL保持在0．07—0．17，而TFL則為0．24—11，旅游業吸納就業能力比較好。除1998年TTL為3．30和1999年高達11．02外，TTL總體維持在0．24—1。2000—2002年TTL一直下降，2002年達到歷史最低水平0．22，說明旅游業發展吸納就業的能力下降。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則說明勞動力投入效率的提高，旅游從業人員素質得到提高。

和整個國家經濟增長TK指數相比，除2002年外，旅游業TTK均高于當年國家經濟增長TK，旅游業發展資本投入消耗較大。顯然旅游業“低投入、高產出”的說法是不成立的。1994—1999年TTK一直上升，說明旅游資本投入效率在下降，旅游產業發展靠投資拉動越來越大。2000年以后TFK一直下降，說明旅游產業發展依賴投資拉動越來越小，2002年資本投入彈性系數急劇下降到0．5，資本投入效率達到歷史最高水平。

旅游要素生產效率低下主要是由于：(1)政府主導型旅游發展模式的低效。旅游業的政府主導型發展模式尤為突出。全國旅游業80％以上固定資產集中于旅游住宿設施，飯店業是旅游業中開放度最高的行業，然而1994年全國國有和集體飯店數量占全部飯店的79．85％，2002年也達到67％。而北京國有和集體飯店數量則占北京全部飯店的72．6％，然而1997—2000年北京國有飯店各項經濟效益指標均是北京全部飯店中最低的，并且利潤率連年下降，導致飯店企業整體投資經營效益不好。顯然政府主導型的旅游發展模式使得要素投人效率低下，資源利用效率差。(2)旅游業發展的不成熟。旅游產品開發能力低，產品質量不高，項目重復建設，導致地區間產品趨同化現象嚴重，加劇地區市場分割，資源使用效率低下。

2．4 經濟運行質量

由于受國內和國際一些因素和事件的影響，中國旅游業發展穩定性較差。總體上看中國旅游業經濟增長波動頻繁，幅度較大，不到10年內竟有3個波峰，產業忽冷忽熱，起落較大，產業發展運行質量穩定性差。旅游業經濟增長上的頻繁波動與旅游業規模上的急劇擴張形成強烈的反差，說明旅游產業經濟效益穩定性較差，投資風險較大。

由于旅游業“低投入、高產出”的產業觀念以及產業地位的不斷提高和快速發展，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一度出現旅游投資熱，旅游供給能力迅速增長，原來制約旅游業發展的一些瓶頸問題逐漸得以解決。然而，一方面投資熱導致旅游企業盲目進入市場，形成重復建設和過度進入，致使資源配置低效。另一方面，投資熱導致旅游業供需失調，不但造成旅游投資效率下降，而且導致旅游業產業結構不合理性非常突出。除2002年C達到0．54外，說明旅游產業供給發展滯后；1994—2001年C<0并逐年下降，說明旅游產業供給發展一直超前，旅游業供需發展的協調性越來越差，產業發展不合理性越來越突出。特別是1999年C值達到—6．25，說明旅游供給發展嚴重超前于社會需求。旅游投資過熱導致的旅游供給發展嚴重超前妨礙旅游產業發展質量：一方面導致生產能力過剩，設施利用率不足，造成資源的浪費；另一方面造成行業競爭加劇，進而導致利潤水平下降，旅游投資效率低下。目前，旅游飯店、旅行社等行業進入激烈競爭的微利時代，投資收益普遍下降。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起，我國飯店業利潤率基本呈下降趨勢，1998年飯店業平均利潤率竟出現負數，隨后3年飯店業連續虧損，且幅度逐漸加大，2002年才有所回升，達到盈虧臨界點，飯店業競爭異常激烈。2001年我國各類旅行社平均利潤率僅為2．08％，旅行社業獲利極其菲薄。我國旅游供給發展嚴重超前的事實進一步解釋前述旅游業要素質量下降和產品利用率低的原因。

3 結論

總體上看，中國旅游業發展具有吸納就業能力方面的優勢，然而其發展仍然處于粗放型增長階段，屬于高投入、高消耗、低效率的產業。(1)產品質量。產品服務質量滿意度一直上升，產品利用率卻一直維持在較低水平，客房出租率1994—1998年逐年下降，從1999年開始又出現上升勢頭。(2)要素質量。從整體上看旅游業要素質量是下降，但2000年開始有所回升。(3)產業增長方式。除2002年集約化水平比較好之外，旅游產業增長方式整體上沒有好轉，產業發展越來越依賴投入拉動增長。(4)經濟運行質量。中國旅游業經濟增長波動頻繁，產業結構不合理性非常突出，旅游供給發展嚴重超前于社會需求。

和產業規模擴張相比，旅游產業發展質量是令人擔憂的。研究結果表明，旅游業發展不僅應該關注簡單的數量增長，更應該關注增長質量的提高，轉變增長方式，從粗放型增長向集約型增長轉變，兼顧社會、經濟、環境的協調發展。

注：“本文中所涉及的角注、表格、注解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