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期話題,北京的天氣寧靜了許多,不但再不見沙塵暴襲來,而且天空中竟飄灑下綿綿細雨。要不是夾雜著黃泥的雨點提醒著我們,也許大家會淡忘曾經狂虐京城的沙塵暴和我們走在街頭時那窒息的感覺。
——編者手記
四月變成了最殘忍的月份
“四月是最殘忍的月份。”這是英國作家艾略特《荒原》中的一句詩。過去我們對此論不以為然,因為我們心中的4月是桃紅柳綠、芳菲滿地。想不到今年北京的春天卻印證了這句話。早春二月料峭的寒意剛剛隱去,人們翹首期待溫暖的陽春三月和楊絮飛花的四月,然而,一場接一場鋪天蓋地的風沙侵擾了北京,遮蔽了春天的蔥綠桃紅,扼殺了所有的色彩,摧殘了這個百花怒放的季節。放眼望去,熟悉的街景恍然如過去遺存的老照片,依稀朦朧地泛著暗黃。
今年的4月7日,北京上游地區再次出現沙塵暴天氣,受此影響,北京連續五天被籠罩在浮塵天氣中,當日早晨7時至8時,北京遭受污染程度達到最高峰,空氣中可吸入顆粒物濃度大量超標,致使空氣質量達到嚴重污染。大街上,由于能見度降低,汽車打開了大燈,行駛速度明顯降低;路人行色匆匆,紛紛戴上了口罩和沙巾。4月11日晚8時,朝陽區華威橋東側一塊長約八米、寬約兩米的巨型廣告牌被大風刮倒,將停放在路邊的兩輛汽車砸壞。這是自2002年遭遇強沙塵暴天氣以來,北京遭受污染最為嚴重的一次。
受沙塵暴侵襲的不止北京。據統計,今年我國北方地區共發生了11次沙塵天氣,比去年同期增加了五次。今年的4月10日,受西伯利亞強冷空氣南下的影響,新疆東部及南部地區、內蒙古阿拉善盟、甘肅部分地區等出現大范圍大風揚沙天氣,給當地群眾的生產、生活造成嚴重影響,部分鐵路、公路運輸受阻。在受災最嚴重的吐魯番地區,客運站停發客車130班次,停發旅客2100多人;蘭州鐵路局吐魯番段有36列客車停輪避風,部分列車車體玻璃嚴重受損。
4月9日晚7時許,從烏魯木齊發往北京的T70次列車運行至小草湖至紅層之間時,遭遇特大沙塵暴襲擊,沙塵暴卷起的沙石將車體運行方向左側窗戶玻璃全部損壞,車上700余名乘務人員和旅客與沙塵暴幾乎搏斗了24個小時,列車晚點32個小時。該次列車的列車長趙曉峰介紹說,當晚7時20分列車運行到新疆小草湖至紅層之間時,遭到風力達14級以上的特大沙塵暴狂襲,在很短的時間內,車體窗戶雙層鋼化玻璃被擊碎。一名旅客事后心有余悸地說,他經常出差在外,但從未經歷過如此驚險的遭遇,沙塵暴襲來之際,窗戶玻璃被狂風卷起的沙石砸碎,車上乘客紛紛躲避。乘務員和全體旅客齊心協力,將臥鋪上的棉被和床單拿下來遮擋損壞的車窗。
今年的沙塵暴有恃無恐,從3月持續到4月,而且沒有一點收斂。到4月中旬,影響北京的沙塵天氣已達六次之多。
今年的沙塵暴不僅在中國境內肆虐發威,4月8日,韓國也遭遇了四年來最嚴重的沙塵天氣。17日,韓國再次遭受沙塵暴侵襲。韓國氣象局官員稱,在韓國中北部地區?穴包括首都首爾?雪,沙塵暴相對較弱,朝鮮的情況則不容樂觀。氣象部門建議民眾呆在室內,或攜帶雨傘出門,因為雨中含大量沙塵。
“4月19日,受偏西風影響,中國大陸的黃沙飄揚過海抵達了日本。從東北到九州均觀測到了沙塵現象。據日本氣象廳報道,東京市內的沙塵來襲是自2000年4月14日以來時隔六年較嚴重的一次;千葉市的沙塵來襲是自1988年4月以來時隔18年最嚴重的。東京市內的水平能見度由平日的20公里~30公里下降到7公里。東京塔以及高層建筑都籠罩在沙霧之中。”“4月24日,事隔五天,在日本富山縣內再次觀測到沙塵現象。漫天的細小黃沙仿佛一層薄薄的面紗籠罩著整個街道,到處都是霧蒙蒙的。據富山地方氣象臺報道,當天上午9時至下午3時的觀測數據顯示,當日富山縣內的能見度僅為7公里。”這是日本媒體對本國境內沙塵天氣的報道。

“越境偷渡客”:全球同此涼熱
“沙子如同被鐵鍬揚到了街上,人們摸索著自家的臺階前進,汽車不得不停下,因為世界上沒有一只車燈可以照亮幽黑的沙塵旋渦……”這是世界末日般的感受。
北京是沙塵天氣的無辜受害者。研究表明,北京地區本身并不具備發生大規模沙塵暴的條件,主要原因是由于沙塵暴源區細小的沙塵粒子在氣候條件作用下,遠距離輸送到幾百甚至上千公里以外的地區,而北京正處于我國北方和西北地區沙塵暴移動路徑的下游,理所當然地成了受害者。
根據研究表明,每年冬春影響我國的沙塵暴源區有境外源區和境內源區兩大類。境外源區主要有蒙古國東南部戈壁荒漠區和哈薩克斯坦東部沙漠區。產生于這里的沙塵暴能經中國北部廣大地區,并通過太平洋上空大氣環流作用最遠飄散到北美洲。境內源區主要有內蒙古東部的蘇尼特盆地和渾善達克沙地、阿拉善盟中蒙邊境地區的巴丹吉林沙漠、新疆南疆的塔克拉瑪干沙漠和北疆的庫爾班通古特沙漠。目前世界上最主要的沙塵暴是亞洲沙塵暴,其中僅蒙古南部一處就占了亞洲沙塵暴總量的40%。當沙塵暴自境外發生并進入我國時,上述境內源區便成為加強源區,于是境外的“不速之客”裹脅著境內的“應和者”以更加強大的勢力肆虐在中華大地上,有的甚至遠行至朝鮮、韓國、日本。

隨著后工業化時代的到來,環境問題日益突出,嚴重影響著人們的正常生活。同時,由于人與人之間經濟生活和社會生活的聯系日益緊密,一個國家或一個地區的事件都可能對世界造成影響。切爾諾貝利的核污染隨著“和風細雨”飄散到了歐洲,20年來隱隱的“核之痛”一直在折磨著那里的人們;哈爾濱一家工廠發生意外爆炸,污染物沿著松花江順流而下,對下游的俄羅斯水域造成影響……此外,全球范圍內氣候的變暖、酸雨的侵蝕、珍稀物種的消亡等一系列難題無時無刻不在困擾著世界,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劫難逃。
在氣象學中,沙塵天氣分為浮塵、揚沙、沙塵暴三類,它們之間主要以能見度和風力的大小來區分。浮塵是指懸浮在大氣中的沙或土壤粒子使水平能見度小于10公里的天氣現象;揚沙是指風將地面塵沙吹起,使空氣相當混濁,水平能見度在1公里~10公里以內的天氣現象;沙塵暴是指強風將地面塵沙吹起,使空氣很混濁,水平能見度小于1公里的天氣現象;而當水平能見度小于500米時,為強沙塵暴天氣。
研究表明,目前全球陸地面積的1/4遭到沙漠化的危害,世界上共有四大沙塵暴多發區,它們分別是北美、澳大利亞、中亞以及北非和西亞。
北美洲的沙漠主要分布于美國西部和墨西哥的北部。在與沙漠接壤的荒漠干旱區,沙塵暴時有發生,在大平原上甚至也曾爆發過歷史上著名的“黑風暴”。北美洲沙塵暴形成的主要原因是土地利用不當和持續干旱等。例如,美國中部大平原在歐洲人定居以前僅是野牛、羚羊等野生動物生息之地和印第安人狩獵之區,土地利用與自然環境非常協調。19世紀末,大批農民首次進入該地區,開始了大規模的農業開發,天然草場被翻耕,風蝕過程逐漸加劇。上世紀30年代初期,已導致局部的沙塵暴頻繁發生,流沙掩埋了農田,危害著人們的基本生活環境,許多農民不得不遷出大平原。到1934年5月,沙塵暴的危害達到了最嚴重的程度,半個美國被鋪上了一層沙塵,僅芝加哥在5月12日的沙塵暴積塵就達1200萬噸,平均每個市民4磅(1磅約等于0.45千克)。人們將這一時期稱為“骯臟的30年代黑風暴”。在這場美國歷史上最嚴重的沙塵暴中,大平原損失了3億噸肥沃的土壤。浩劫之后,幾百萬公頃農田廢棄,幾十萬人流離失所,眾多城鎮成為荒無人煙的空城。許多人被迫向加利福尼亞遷移,從而引發了美國歷史上最大的國內移民潮。
澳大利亞是個干旱國家,陸地面積的75%屬于干旱和半干旱地區,中部和西部海岸地區沙塵暴最為頻繁,每年平均有五次之多。由于許多地方氣候干燥,加上耕作和放牧,土壤表層缺乏植被的覆蓋,導致土地逐漸沙化,一旦刮起大風,沙塵暴就會形成。
亞洲中部的荒漠區也在不斷擴大,中亞五國是荒漠化比較嚴重的地區,荒漠化地區總面積近400萬平方公里。由于人口快速增加,過量用水灌溉、亂砍濫伐森林、超載放牧,造成草場退化,致使沙漠化十分嚴重。1963年,在蘇聯中部過度農墾的草原黑土地帶重演了美國30年代的“黑風暴”過程,結果300萬公頃土地絕收,其他農作物單產只有普通年份的10%~20%,整個區域的農耕系統崩潰。
非洲撒哈拉沙漠地區也常有沙塵暴生成。從20世紀70年代初到80年代中期,連年旱災以及當地人過量放牧和開墾,造成草場退化,田地荒蕪,沙漠化土地蔓延,沙塵暴加劇,當地人的生活環境急劇惡化。頻繁的沙塵暴還殃及別的地區,有的沙塵被風帶過大西洋到達了南美洲的亞馬遜地區,還有的沙塵被吹到了歐洲。
2002年3月21日~22日,沙塵暴襲擊韓國全境,首都首爾(漢城)出現大面積揚塵天氣。據韓國環境部統計,21日漢城龍山區一帶空氣中的微塵含量已達2046微克/立方米(1微克為百分之一克),是平日的30多倍。受這次揚塵天氣的影響,21日當天,韓國國內有6條航線停飛,30多個航班被取消。21日~23日到醫院就診的人比平時增加30%。同日,日本上空也出現了黃沙。據日本NHK報道,北九州地區受到了來自中國的沙塵暴影響,福岡上空黃沙飛舞,能見度只有3000米,國內航線有76個航班因視野不佳被延誤。印度也曾因沙塵暴造成19人死亡,其中包括7名兒童,另有幾十人受傷。據當地官員稱,沙塵造成的房屋倒塌是導致人員傷亡的原因,當地的電力、飲水和電話服務也因此中斷。
聯合國環境計劃署?穴UNEP?雪2004年4月完成了對東北亞地區沙塵暴的研究調查。結果顯示,同上世紀50年代相比,沙塵暴發生頻率增加了近五倍。UNEP還指出,從中國北部及蒙古國的干燥地區被吹拂到朝鮮半島甚至日本的黃沙“正在急劇增加”。
文明之前是森林 文明之后是沙漠
“文明之前是森林,文明之后是沙漠”。這是常年在中國從事環境保護的日本人士高見邦雄的酸楚感慨。風、沙與大氣環流三者共同塑造了沙塵暴,它既非地球所獨有,亦非當代所僅存。地表上的大氣所推動的黃沙,磨蝕了古埃及遺存的文物,將古巴比倫與樓蘭曾經的輝煌永遠掩埋在沙下......
“作為自然規律,沙塵暴不但不是現代社會獨有的,而且無法根治,大的氣候趨勢不可違背。”長期從事沙區第四紀地質研究的中科院研究員董光榮曾明確指出。我國古書上對沙塵暴現象早就有記載。唐代岑參的《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寫道:“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
上世紀60年代,我國科學家在毛烏素沙地的茫茫沙海中發現了統萬城廢墟。據考證,建成后僅僅500年的時間,便由于草原植被被破壞,湖泊消失,河流干涸,風沙驟起,這座顯赫一時的城市就被流沙無情地吞沒了。
1900年瑞典探險家發現樓蘭遺址,轟動世界。這座曾溝通中外經濟文化交流的綠洲古城的突然消失令世人驚詫不已,引來許多考古學家、人文學者探討古城消失的原因。有一種具有代表性的觀點認為,人類在創造高度文明的同時,也以驚人的速度制造著沙漠化的惡果,樓蘭的消失,與世界古文明消失的悲劇一樣,因沙漠化的擴大而沉睡了15個世紀。這種觀點在20世紀末期比較盛行。
現代人經過考證對古城的面貌描繪為:森林茂盛水草豐,七里十萬家,駝鈴悠悠,商賈不絕,一派繁榮景象。樓蘭農業發達、經濟繁榮,交通繁忙。當政者已意識到保護生態、保護森林的重要性。在樓蘭廢墟中人們發現了一份“森林保護法”,它規定:樹活著時如將樹連根砍斷,罰馬一匹;若砍斷樹枝,則罰母牛一頭。然而,到公元4000年,高僧法顯依然走樓蘭這條路線去印度,所看到的樓蘭已是一片荒涼。
“人類將會殺死大地母親,抑或將使她得到拯救?如果濫用日益增長的技術力量,人類將置大地母親于死地;如果克服了那導致自我毀滅的放肆的貪婪,人類則能夠使她重返青春,而人類的貪婪正在使偉大母親的生命之果——包括人類在內的一切生命造物付出代價。何去何從?熏這就是今天人類所面臨的斯芬克司之謎。”歷史學泰斗阿諾德·湯因比在他的最后一部著作《人類與大地母親》的結尾不無憂慮地這樣寫道。
自然災害是人的主觀意識所無法左右的,然而,人為的因素能夠給自然界施加很大的影響,它既可以加速自然環境的惡化,也可以通過主觀努力削減自然災害帶來的損失。面對今天的災難,我們應該低頭反思,我們是否善待地球了?我們是否善待自然環境了?
鄭州大學寇東亮博士曾提出,自然機制的人化、社會機制的殘缺和價值觀念的誤區是產生沙塵暴的人文因素。在現代社會,純粹自然力的作用趨于衰弱,人類活動力的作用日益強盛,對于自然環境的影響處于一種極度的壓力狀態。不當的人為活動是土地沙漠化的主要原因。寇博士進而指出,減少沙塵暴危害的人文途徑主要是人們自然觀的重構、人生觀的重建、技術觀的重立和生活觀的重整。這意味著人類必須重新審視包括土地在內的整個自然界的本質以及人與自然界的關系,必須對技術保持高度的警覺,樹立辨證的技術觀,本著手段簡樸、目的豐富的生活觀念,不斷批判和改造自己的生活方式。
同一個地球,同一個夢想

“同志們,我們不能閉門開會。會場外,北京正出現嚴重的降塵天氣。北京揚塵天氣已經持續10多天了,這雖然有氣候的因素,但也反映出環境問題的嚴重性。” 2006年4月17日,第六次全國環保大會在漫天的浮塵中召開。開幕式上,從黃色沙塵中走來的國務院總理溫家寶的開場白振聾發聵。會場內肅靜無聲,代表們神色凝重。“沙塵暴連續發生,對我們是一個警示。我們在這里開會,感到肩上的壓力。”溫家寶語重心長地說:“十五”期間,我國經濟發展的各項指標大多超額完成,但環境保護的指標沒有完成,主要是兩個指標:一個是二氧化硫排放量,一個是化學需氧量。2005年全國二氧化硫排放量比2000年增加了27%,化學需氧量僅減少了2%,均未完成削減10%的控制目標。
2006年4月20日,國家林業局防沙治沙辦公室主任、《聯合國防治荒漠化公約》中國國家聯絡員劉拓在外交部外國記者新聞中心舉行的吹風會上表示,中國政府高度重視沙塵暴帶來的危害,立即啟動了重大沙塵暴災害應急預案,要求各級沙塵暴災害應急處置機構及時通報信息,溝通情況,采取得力措施,加強預測預防和應急處置,避免人員傷亡,把經濟損失降到最低程度。中國政府還派出了工作組赴受災嚴重地區,查清災情,指導救災,分析成因,為進一步做好防災減災工作服務。劉拓介紹說,中國政府歷來高度重視防沙治沙工作,頒布并施行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防沙治沙法》等法律法規,發布了《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防沙治沙工作的決定》,實施了一系列以防沙治沙為主要目的的生態建設工程。通過艱苦努力,中國防沙治沙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土地沙化整體擴展趨勢得到初步遏制。2005年結束的第三次全國荒漠化和沙化土地監測顯示,中國沙化土地面積為174萬平方公里,與五年前相比,沙化土地面積從年均擴展3436平方公里變為現在的年均凈減少1283萬平方公里,且為沙區經濟社會發展起到了有效的促進作用。
“同一個地球,同一個夢想”,這是北京提出的綠色奧運的理念,要實現這個目標,需要全中國、乃至全世界的共同努力。沙塵暴源區的蒙古國和沙塵暴的受害國攜手采取了一系列治理措施:2002年12月中、日、韓、蒙四國與一些國際組織成立了聯合治理沙塵暴的工作小組;2003年中、日、韓、朝、蒙五國舉行了沙塵暴高級會議;2004年中、韓、日三國環境部長在日本舉行會晤,商討聯合治理沙塵暴,研究沙塵暴的成因、確定沙塵暴的起源和去向以及沙塵暴對環境造成的影響、如何預防等問題,會上,蒙古國加入了亞洲反沙塵暴網絡;2005年起,蒙古國政府開始了龐大的“國家綠墻計劃”。

中國在官方開展防沙治沙國際合作的同時,民間的綠色合作也“潤物細無聲”。據全國青聯國際項目合作中心主任湯本淵對本刊記者回憶,中日民間的環保合作最早起始于90年代初期,由全國青聯與日本青年團協議會共同發起。當時,由于資金的局限,日本民間的環保人士只是靠有限的民間資助在中國進行規模較小的植樹活動。他們中間除具有較高環保熱情的民間志愿者外,還有兩種人比較引人注目:一類是早期在日本宣傳毛澤東思想的人士轉而致力于中日友好事業,如曾經獲得中國政府“友誼獎”的高見邦雄,十幾年在中國的山西省植樹造林,并將自己的經歷和對黃土地及生活在黃土地上的人們的深厚情感寫進了他用中文出版的《雁棲塞北——來自黃土高原的報告》一書,某種意義上說,這本書記錄了一個普通日本人在中國從事環保事業的歷程。另一類是戰爭年代曾經侵華的日本老兵,他們懷著贖罪的心理,希望做些有助于中國發展的實事,如較早來到中國內蒙古地區的日本鳥取大學植物學教授遠山正英。當年他已近80歲高齡,在日本最早發起了針對中國荒漠化地區的“沙漠綠化實踐”,1991年湯本淵陪同他在戰后首次來到內蒙古,在那里建立了簡易的基地,嘗試著種了些楊樹。此后,他在中國的環保事業從此起步。
民間環保活動不僅加強了中日兩國人民的相互了解和交流,也為新世紀中日互利合作提供了務實和深入的平臺與動力,培育了中日兩國的共同責任,拓展了共同意識。
上世紀90年代末期,中國共青團中央委員會、中華全國青年聯合會、全國綠化委員會、全國人大環境資源委員會、全國政協人口資源環境委員會、水利部、農業部、國家環境保護總局、國家林業局等部委共同發起了以植綠、護綠為主題的“保護母親河行動”。這一活動為新時期中日兩國的民間環保合作提供了新的契合點。
1999年6月,經日本前首相小淵惠三(已故)提議,日本政府設立了專門用于資助中日兩國民間團體開展環保合作的“日中綠化交流基金”。在中國國家林業局和日本日中綠化交流基金事務局的指導下,全國青聯協同日本各友好團體經過科學的認證和嚴密的考察,基于對生態治理的緊迫性、示范性及治理效益預期的綜合權衡,以長江流域、黃河流域、珠江流域、北方沙漠化和荒漠化地區為著眼點,共同興建了31個“保護母親河行動——中日青年生態綠化示范林”工程,截至2004年已完工項目10個,在建項目16個,新建項目5個;2004年一年栽植樹木650萬棵,栽植面積3100公頃。為表彰中國青年組織在生態綠化領域所發揮的積極示范作用,聯合國環境署于2005年授予中國共青團中央第一書記周強“地球衛士獎”。
春風又綠黃河岸
“在河南靈寶縣,我們和16名日本學生以及幾十名東京JC的社員,還有當地的領導、群眾一起在黃河邊上栽下了上千棵樹苗。看到五年前首批中日學生在那里栽種的樹苗已經長成一片片茂密的森林,聽到當地青聯領導描述五年來持續不斷的植樹給當地的土壤、河流、居民、經濟帶來的巨大變化和發展,想像五年后我親手栽下的樹苗也會長成大樹、森林,也會為當地的環境、經濟做出貢獻,我的心中就充滿了喜悅和自豪。”
“當車駛上第一個山坡,又轉下山的時候,眼前便突然出現了一片極為廣闊的天地,層層的梯田,間隔帶狀的小麥田,當然更多的是土,漫山遍野,映入眼簾的幾乎全是這些略顯褐色的裸露的土地。這一幕場景帶給人的是無聲的震撼,隨著慢行的大巴注視著這塊土地,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這種奇怪的情緒:哭吧,面對著中華文明的發源地的中原如何哭;笑吧,面對著幾乎沒什么綠色而全是一幅荒涼景色的大地母親又如何笑。這里承載了太多的歷史,最早被開發,最早產生文明,最早繁榮興盛,而又幾乎是最早開始一蹶不振,最早呈現出這如同死亡之人的皮膚的顏色,最早失去了生命與希望的綠色之神。”
這是2005年春季參加“保護母親河——中日大學生植樹交流活動”中方大學生的感言。自從“保護母親河行動”開展以來,每年都要在中日大學生中間征集在中國植樹的志愿者,報名應征者有時多達幾千人。全國青聯國際項目合作中心主任湯本淵給記者講述了2005年隆冬季節他帶隊去日本東京面試志愿者的情景。那是一個數九寒天,東京的溫度與北京相差無幾,只是更加濕冷。瑟瑟寒風中,成千名從網上報名者中遴選出來的志愿者一大早就來到東京奧林匹克體育館,等候面試。面試從早晨9點一直持續到晚上7點,由中華全國青年聯合會與日本東京青年會議所工作人員主考,應試者每五人一組,分別回答主考官們提出的問題,如“你認為作為一個日本人到中國去植樹有何意義”、“你對中國的了解”、“你怎樣看待中日關系”、“中日共同致力環境保護的意義”,等等。面試的淘汰率非常高,結果也是非常殘酷的。經過層層篩選,16名幸運兒產生了,他們將免費到中國參加為期一周的環保植樹活動。
“幾天的訪華期間,我們接觸到了許多人,也有許多感想。首先是關于環境問題。近年來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環境污染問題也日益嚴重。沙塵暴不僅威脅著中國,也給日本帶來了黃沙。我認為,環境保護絕不是中國一個國家的問題,而是包括日本等在內的全世界的共同責任。而通過環保合作來加深中日兩國青年之間的交流和相互了解,進而推動兩國關系的不斷發展,則具有更大的意義。”這是日本大學生在這次活動后的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