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審美與二語習得

一、語言審美

首先要說明的是“語言審美”這個詞是作者提出來的。葉朗認為：“審美是一種文化現象。不同的文化圈曾經發育了自己的審美文化。……審美范疇是文化的‘基本意象’的風格。”“長期以來文化被認為是無處不在的，無所不包的人類知識和行為的總體；被籠統的當作‘生活方式’；‘社會生活的一切方面’；‘沉積物’；‘價值觀念體系’……乃至‘藝術、政治……文學、語言、思維的總和’”。可見語言文字作為文化的一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也是人們審美對象中重要的范疇。當然語言與文化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文化與語言不同，它沒有適用于任何人的固定規則或模式，而是作為一種傾向存在于人的社會生活與思維，文化具有復雜的內涵和外延。Levin和Adelman(1993)認為“文化是一座冰川”，一小部分裸露在水面，而大部分卻泡在水里。語言是文化的組成部分也是文化的主要載體和傳播手段，因此語言審美對于整個審美體系的實現有著重要的價值和意義。下面我們從文字、語音、文體修辭和文化幾個方面分別來探討語言的審美。

(一)文字審美

世界上的文字無論是原始的象形文字、發展到后來的方塊文字如漢字，還是字母文字如英語，在字型和字體上都有其獨特的審美價值。以漢字為代表的方塊文字逐漸地發展成為一門藝術——書法。而書法藝術在中國美學體系中時常被作為一個獨特的門類來進行研究。宗白華認為：“中國人學的字之所以能夠成為藝術品是因為：一是中國字的起始是象形文字，二是中國人用的筆(起始)……書者如也，書的任務就是如，寫出來的字要‘如’我們心中對于物象的把握和理解。……中國人發明的毛筆與西方的鋼筆、鉛筆等不同，它鋪毫抽鋒，極富有彈性，所以巨細收縱，變化無窮。”漢字將物象與物象之間的相互關系的條理：長短、大小、疏密等反映到字的結構當中，同時又反映了人們對它們的感情。這種“因情生文，因文見情”的字就升華到藝術境界，具有藝術價值而成為美學的對象了。字母文字似乎談不上藝術，也沒有成為象漢字一樣的專門的書法，然而諸如英語等字母文字也有其獨特字型和字體美。在平面藝術設計中，拿英語來說就可以分為：卡通字體、動漫字體、變形字體、QQ字體、毀壞字體及腐蝕字體等等。如拿變形美術字體來說，它是根據加強和突出文字含義的需要，運用豐富的想象力，從美的角度作較大的自由變化和裝飾加工，以求達到引人注目和富于感染力的藝術效果。它的風格比較輕松、活潑、多變、個性很強，為廣告、招貼、商品裝潢著所喜用。

(二)語音審美

Jackendoff依據喬姆斯基(Chomsky)的普遍語法(universal grammar)，提出了語言的音樂語法(musicalgrammar)，認為人的音感(musicality)同普遍語法一樣，也是與生俱來的。語言內在的音樂性驅使人們說話、寫作時選擇具有節奏感和韻律美的詞語，以展示語言的音樂美，獨享或與人共享審美愉悅，這是音韻美的人類認知共性。我國南梁文學家沈約早就提出的“文章之音韻，同弦管之聲曲”，真實描寫了語言的音韻美。

很多語言的構詞的第一理據是擬音(echoism／onomatopoeia)，這些詞語模仿各種聲音，使聲音與意義聯動，給人以耳聞目睹、親臨其境的真實感。擬聲詞音義俱備，語言的文學性躍然紙上。這種聲音與意義的聯動，使人賞心悅耳，增強了語言的注意價值和記憶價值。

每一種語言都有自己的語音節律規則系統。韻律是語音節奏和韻律。漢語語音的音高、音強、音強、音長和音色各種要素，通過形形色色的組合，可以構成聲韻、平仄、停延、高低、輕重、長短、快慢等節律的基本形式。這些基本形式在語流中按一定的規則相互協調、交織套合，形成了漢語特有的節奏和韻律。對于英語的韻律方式，潘衛民在其論文《語言的音韻美及其翻譯再現》一文中特別提到四種韻律：頭韻、腹韻、尾韻、擬聲。頭韻，(alliteration)即在上組詞的開頭或重讀音節中對相同輔音或不同元音的重復。頭韻之美，遠不止“悅耳”。腹韻(assonante)(亦稱“元韻”)指諧音或發音相似，尤指詞中元音的相似。腹韻能將一行詩或一句話粘接成和諧緊湊、脈絡相通的整體，使之前后連貫、意義關聯，增加語言的音樂感，增添語言的注意價值，能充分發揮語言的表達效果：尾韻(rhyme)的使用，使語言更具有詩性。韻尾周而復始，錯落起伏，韻腳回環照應，把文章連成一體，給人一種和諧與凝重之美。

(三)文體修辭審美

文體和修辭的美是顯而易見的，有了文體的多樣性和修辭的修飾才使語言在表達時呈現出絢麗多姿的美的色彩和豐富的意蘊。文體也稱為語篇類型，一般人們將文體分為詩歌、散文、說明文、記敘文、議論文等等。國內外的學者在分析語篇的時候又經常將其與功能結合起來。Reiss(1989)將語篇功能分為四類：信息、表情、祈使、視聽。Nord(1997)和New Mark(1988)在此基礎上又增加了應酬、審美和元語言功能。不同的語篇和語篇的功能有其獨特的審美內涵：如詩歌和散文體現了文本的韻律和意境美；各種公文文本體現了一種嚴謹和簡約美等等。從審美的角度了解和熟悉各種文本將對各文本的特性和內涵的合理把握起到提升的作用。

修辭(Rhetoric)是從使用角度研究語言，它要依據交際內容和語言環境等恰當地選擇語言手段和表達方式，來達到有效地運用語言的目的。修辭可分為積極修辭(Active Rheto—ric Techniques)和消極修辭(Passive Rhetoric Techniques)兩大類。消極修辭主要指那些沒有相對固定格式的修辭性寫作技巧，它與語法、語言結構和詞匯的關系密切，只是為了使文章語言優美和立意新穎。而積極修辭主要指那些有相對固定格式的修辭性寫作技巧，亦即修辭格。

修辭學是一門探討提高語言表達效果的規律和方法的科學，美學是研究審美活動特征和規律的科學，二者雖屬不同的學科領域，但彼此之間卻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修辭學與美學之間的關系是密不可分的，美學理念能解讀修辭學，從中探究修辭在美學中的實用價值，提高修辭的應用能力。為了使語言新穎別致、形象生動、引人入勝，各種語言常常使用各種修辭手法來增強文本的效果，喚起人們的審美情趣。修辭的最終目的是達到審美價值的體現，即使我們描述的語言更生動、更貼切、更鮮活、更具有感染力和欣賞價值，達到語言上的優美動聽。修辭對語言表達藝術的追求帶有更多的美學理念上的意義。修辭所產生的效果除了能表達情感外，還會給人帶來賞心悅目、沁人肺腑的美的感染與享受。

(四)文化審美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又是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任何文化都必然表現為一定的語言表達方式。審美心理是民族文化心理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文化方面主要表現為文學作品中人物的語言、形象刻畫、心理描述等方面的接受或排斥、認可或否定、愛好或拒絕、欣賞或反對的心理趨向。如英漢語分別屬于兩個不同的語系，不但在語音、詞匯、語法結構、修辭手段等方面各有其特點，在篇章和文化內涵上也有其特色。這種語言表達形式和文化上的差異是由不同的審美心理所決定的。

金惠康(2003)認為：“語言是一種意識化的符號，即包括產生這一文化的民族觀念形態方面的語言符號、民族世界觀、哲學觀……等語言信息符號。”語言符號中大量的成語、慣用語、典故、俚語等都蘊涵著大量文化信息并包含了大量的文化特征和文化背景，而且具有明顯的形象和比喻，帶有濃厚的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反映了一個民族在各方面從古到今的人文狀況。如英國是島國，其地理環境必然對其人文社會的發展有過巨大影響；而中國大部分處于亞洲內陸，只有東南面向大海，其內陸文化的興盛明顯處于主導地位。彭鋒(2004)認為：“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審美意象，不同的審美意象表現出不同的審美風格，這種不同的審美風格會凝結成不同的美學范疇。”如古希臘的“基本意象”是圣廟和神的大理石的雕塑，它體現了“優美”這一希臘文化的風格；在中國，儒道兩家互補，構成了中華文化的審美，儒家的風格是中和，道家文化的風格是玄妙。

因此，對文化的審美意識的培養和審美能力的提升將對整個語言的習得及語言的文化內涵的認知起到積極的作用。

二、學生語言審美意識的培養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對二語習得者來說，對于所學的語言具有較強的興趣無疑是成功習得的一半。而人們對于美的或者具有審美趨向的事物總是容易形成興趣的，因為美的東西能給人們帶來生理和心理的愉悅和享受。

彭鋒(同上，252)認為：“審美經驗是一種直覺，但這種直覺不是對對象的形象的簡單的感知，其中也浸透了對對象的領悟，也彌漫著自由的想象。”朱光潛(1997)也提出“創造的想象”和“情感”等美學概念。這些美學的概念應用到語言學習中無疑能對語言學習的心理機制起到很好的解釋作用。如語言學中的“類推”現象就能從“創造的想象”中找到解釋。所以語言的審美無疑會對語言的習得有莫大的幫助。

在二語教學中，老師要注意提高學生的語言審美意識和審美能力，這就要求教師在具體的課堂教學中能從各個語言教學要素中提供具有審美要求的教學材料。如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教師可以向學生展示漢字的書法以激起學生對于漢語的神秘感和審美情趣；在語音教學時，教師讓學生揣摩英語的連讀和欣賞倫敦音的味道，或向學生展示漢語的古詩的合轍押韻和兒化音的韻味；在涉及文體修辭的教學時，我們就例文講授文體的功能所具有的美感及修辭所造成的語言表達的意蘊；而文化手段將會使學生進入一種異域文化氛圍中，從而去感受異國的風情去領略其博大精深的美。這些手段的使用將會帶來一種引人入勝的語言審美，從而提升學習者的興趣，進而達到成功習得語言的目的。

三、結論

語言審美是一種手段，也是一種目的。要使語言的習得成為一種享受，而不是一種負擔；要讓學生沉浸在自己悅耳動聽、流暢自然的語音語調和成功交際喜悅中，語言審美是一種必不可少的催化劑。有意識發掘和培養的語言審美的意識和能力將會對二語教學起到重要的輔助和推動作用。

(周紅輝，文東省湛江師范學院外語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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