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一朵花開得到了全世界，一朵花謝失去了全世界。在我的大學世界里，什么樣的花是我擁有的，在寫完它后才漸漸領悟。

——題記

在象牙塔里生活已經有一年了。那個拖著一大堆行李屁顛屁顛跑錯宿舍樓的我，似乎還那么明晃晃地站在陽光下傻笑。如今的我，站在暑假的尾巴上，勉強還算得上是大一的自由人，只等著新一屆圍城外的人把我們推向更高處。或許只能說是另一個人看另一種風景了。想著從此便要多個“學姐”的稱呼，就像一個遲暮的老人，心里有種難以名狀的情愫。不愿時間這么快地流淌，不愿自己這么快地長大。害怕孤寂的時候忘了那時的擁有，害怕得意的時候忘了那時的失落，更加害怕年老的時候忘了那時的燦爛。看來，是該動筆的時候了。杜拉斯說過，寫作是場暗無天日的自殺。那么就讓我自殺吧，在八月窗外明媚的午后，祭奠春光乍泄的大一，而后在九月獲得重生。

手掌里都是去年夏天知了和星空的味道，那個有史以來最漫長最放縱的暑假，就這樣被我虛度到了盡頭。許多習慣的事情突然灰飛煙滅，我們拋棄了課本和校園，仍然不知所措，仍然有無法掩飾的憂傷。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個下午，我平靜地接過郵遞員的紅色信封，看著他額頭上的豆大汗珠，對他微微一笑。沒有想象中的興奮，沒有向往中的歡呼雀躍，就像一年前考完文綜時一樣，就像一個月前第二次考完高考一樣，就像半個月前知道自己第二次的高考成績一樣。有人說，在高三不是神仙就是野獸，那么，我做了兩年的野獸。現在一切都結束了。為了一張薄薄的錄取通知，我放棄的太多，不僅僅是我絕無僅有的兩年青春。或許是期待太久了，幻想太多了，等待太長了，當我為之奮斗了十三年的目標真正來臨的時候，我反而釋然了，反而平靜了。原來長大不過是一瞬的事。盡管沒能走進那所夢想中開滿鳳凰花的學府，但也已經滿足了。不想去計較曾經為之奮斗和放棄的，不想去掂量過去為之掙扎和選擇的，也不想去計算那些淚水和汗水到底值不值得。能把自己深愛的文學和專業統一起來，成為文學院的一員，已經是種幸福了。我，站在九月的起跑線上，整裝待發。

報到的那天異常忙碌。盡管一早就踏上前往異鄉的列車，可奔波了四個多小時的車程，到了學校已經是中午了。還好有學姐學長的帶路和幫忙。到了新校區的我，只有一個感受：大。從校門口走到宿舍樓要十五分鐘，從宿舍樓走到教學區要半個小時，徹底打消我從此可以睡懶覺的念頭，同時也盤算著找個騎車的男生當免費司機。學長開玩笑說我們是第三代拓荒者。也對，新校區的位置只能用偏僻來形容。我想，中國的大片荒地就是這樣開拓的。一直到下午兩點多才有機會下樓去食堂吃午飯，可食堂里還是人潮涌動，師傅們一個個笑得下巴都快掉了。吃完飯后爸媽去買生活用品，而我拖著還沒搬上去的兩箱行李艱難地爬回三樓。可用鑰匙怎么都打不開門，也沒人在。“難道是換宿舍全搬走了?”后來真覺得自己當時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感到好笑。于是我拼命地敲門狂喊。隔壁的人走出來問。我告訴她后她也覺得納悶，同情地跟我討論了許久后，突然問我：“你是哪個院的?”我理直氣壯地回答：“當然跟你一樣文學院的嘛!”只看見那個女生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豐富了起來，“這里是高職的，文學院在對面。”我想我聽后表情一定也很豐富了。敲了半天門卻看不到門上貼著的名字沒有我。我狼狽地拖著行李奔下樓了，心里想著怎么第一天報到就出糗了呢。

緊接而來的就是讓人畏懼的軍訓，沒有半點喘息的機會。一大早就得頂著熾熱的太陽走半個多小時的齊步到訓練場地訓練。漫漫長路會讓我們痛定思痛地下定決心以后一定得買輛BMW玩玩，或許中國的刺激消費戰略就是這樣崛起的。

經過了軍訓之后，我們宿舍的幾個女孩子感情迅速升溫，很快就以姐妹相稱了。

我們宿舍的影是個健忘的女生，傻得可愛。一次下完課回宿舍后，她突然大叫：“我手機忘在教室里的抽屜里了!”急得立刻騎車去教學樓找。找了半天也沒找著后她又突然記起手機被她鎖在宿舍的抽屜里了。我和鋰從此發誓以后她再丟東西我們不瞎操心了，因為最后的結局總是會找著，而且一百年不變。影在回宿舍的路上狂吼：“他媽的，我腦子是不是裝屎了！”隨后不遠的拐角處看見兩個男生愕然的表情……

十一月是鋰的生日，生日那天我們請來了十來個女生辦了個生日Party。那天晚上宿舍就像要炸開了一樣，大家都玩得很瘋。后來一個“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讓所有人幾乎笑到肚子抽筋。游戲輸的人要按我們的要求實現一個大冒險。可憐的琳成了第一個被宰的人。胖得可愛的琳被要求到不認識的外院宿舍門口表演一個減肥的廣告臺詞。在外院宿舍開門后，她被迫站在門口擺出個嫵媚的姿勢說：“奧曲輕減肥，快準狠!”外院的人看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而躲在角落里的我們早就笑趴了。后來，娟也被迫到治保部部長(責任之一就是檢查沒收電熱棒)的宿舍當著部長的面推銷電熱棒。而桂則被慫恿打匿名電話向男生表白。那一夜的大冒險整了很多人。大家樂此不疲。而我還沒被整到就進入真心話了。十個女生圍成一圈席地而坐，談感情，談過去，談未來。那是個不眠之夜。

也是那次的真心話后，我被宿舍其他三人力薦為本宿舍的外交部部長，也就是對外交男朋友的帶頭人和領導人，簡稱“外交”，實行把本宿舍“嫁”出去的政策。宿舍將降大任于斯人也。所謂大任，就是解決免費提供“宿舍”聚餐的機會和無條件當苦力兼司機。在這個愛情盛開的季節和校園里，身肩重任的我沒能帶領全宿舍實現這個大任。越來越多的“連體人”出現在周圍，而我們四個始終沒能得到丘比特的眷顧。還好宿舍走的是順其自然的路線，否則我這個部長就更無顏見江東父老了。誰又知道，或許我們中的誰，愛情的發生已經開始偷偷倒數計時了呢。

聯誼和社團在大學中是必不可少的。印象深刻的是一次與04級四班的聯誼。那個晚上，大家用沙把蠟燭裝進五顏六色的桶中，散落著溫馨浪漫的燭光。所有人玩得很盡興。老鷹捉小雞的童年游戲幾乎使我的嗓子喊啞了。而影說當她成為長長小雞隊伍中的最后一個時，她從扯著前面學姐的衣角到與她手牽手再到整個人抱著她跑。我笑著說可惜是個學姐。后來，晚會簡直成了跳舞圣地了。我們跟著學姐們跳街舞，跳恰恰，跳印度舞。一直到回宿舍的路上，我和影仍提著桶在一地月光和一襲微風中牽手旋轉。

對大學生活充滿新鮮和好奇的我們總是會如孩子般興高采烈地參與許多社團，參加許多面試，而我也就這么糊里糊涂地混進了學校的學生會，糊里糊涂地在社團中混了個協會會長。常常忙碌到忘了疼痛，忘了憂傷，忘了最初的夢想。也經歷了那些被無數前輩提醒了無數遍，而自己又不肯面對不敢面對的現實。就如同遠古時期在地球上看月亮的人們，總以為月亮里住著嫦娥，養著玉兔。但當現代人努力了千百年終于實現登月的夢想時，看到的只是一堆凹凸不平的丑陋山石，沒有嫦娥，也沒有玉兔。夢想被現實與時間狠狠擊落，我聽見支離破碎的聲音。

我們宿舍樓的對面住著傳播學院和美術學院的男生。由于這兩棟宿舍樓男生和女生的陽臺遙遙相對，因此在大熱天經常會看到對面的男生光著膀子，穿著四角或三角的超短褲在宿舍里晃蕩，也時常會看到女生在對面宿舍做衛生洗衣服，甚至是一些需要打馬賽克的畫面。我們也漸漸從驚嘆不已到習以為常了。剛開學的時候，對面男生還算本分，晚上經常會抱著吉他坐在走廊上對著我們唱情歌，很是浪漫。有一次，七個男生站成一排唱《對面的女孩看過來》，開群狼演唱會，我們稱之為“七匹狼”。到后來，他們“狼”的本質也越來越明顯。在深夜時常會聽到一陣“狼嚎”：“文學院的女生，我叫某某，我很寂寞，我的電話是多少多少號。”電話會被念上幾百遍，以至我們不想聽也會被強迫背下來。更有甚者直接拿喇叭擴音器對著我們吼。而我們宿舍的電話也不知怎么被他們知道的，時常會被打進來說要聊天。有一次，影在陽臺梳完頭發后剛要把眼鏡戴上，就聽見“不戴眼鏡更好看”，轉頭一看，發現一男生在對面陽臺上對著她傻笑。不過這樣“狼”的行為，在下半學期逐漸減少，因為他們也陸陸續續地不再“寂寞”。而進入大一尾聲的期末階段，當看見美院的行李一車車被載走時，心里竟有一絲惆悵。下學期我們也要搬宿舍了，不可能再與這些男生同住對面，而美院則要搬到舊校區去。我看見高大的男生站在走廊上注視著被載走的行李，默默地抹眼淚。他們也是一群感性的藝術派呀。想到以后沒機會再看到美院的藝術作品了，我輕輕地說：Byebye，美院，Byebye，對面男生。算是和他們最后的告別儀式。

一年一度的元旦游園活動，可以說是我們學校的盛宴。那時的大學城是個真正的不眠之城。當黑夜漸漸拉下帷幕的時候，全校的人沸騰在校園的每個角落，瘋狂地參加各種游戲，拿各種獎品。而我們也可以不用趕在晚上十點半前回宿舍樓看樓管阿姨的臉色。在那天晚上，我們可以大大方方地鬧到凌晨一兩點走進宿舍樓門口，笑著跟樓管阿姨說聲元旦快樂。那可是一年一度的宿舍樓24小時開放日呀。當新一年的鐘聲即將敲響的時候，幾千人在學校的廣場上虔誠地許下新年心愿，一起倒數計時，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動，當新一年的第一秒來臨時，所有人放飛氣球，熱鬧歡呼，互相祝賀。這是我第一次和這么多人一起熱鬧地迎來新的一年。

大學里過節氣氛是相當濃厚的，你會驚覺怎么一進大學那么多以前聞所未聞的節日呢。或許是以前一心只扎進厚厚的作業堆里，又或許是生活的單調需要用頻繁的節日來填充，人們習慣用忙碌來對付麻木。圣誕節，母親節，父親節不在話下，還有友誼節，光棍節，女生節等等等等。

在鳳凰花開的季節里，每個人都異常忙碌，大家都在準備放假前的期末考試。正所謂“臨時抱佛腳”，如果這時候還不抱的話，恐怕連臨時都要沒了。平時上課座位稀松的教室，到了這個時候都會異常爆滿。我們以前的思修課上，每當老師轉身寫字時班上就會少兩三個“活口”，以至到了最后一節課，老師竟發問了：怎么我都沒見過你們呀!而到了全校停課的溫書假階段，教學樓的教室和圖書館的生意卻是異常火爆。早上八點到教學樓找教室自習，ABCD四區的幾百間教室已經沒有座位了，只能打道回府，暗下決心明天的“聞雞起舞”搶教室。可見師大的勤奮是名不虛傳的。

校園的六月里并沒有蔓延多少離別的愁緒，或許是因為新校區沒有大四的人住。惟一能夠得到畢業暗示的便是那些從舊校區趕來穿著學士服的畢業生，到處留影紀念。當他們一起把學士帽高高拋向天空的那一瞬，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被定格。

而當我終于要為我的大一作最后的告別，為這篇文章作結尾時，明亮的陽光正從窗戶外爬進房間。臺風后的世界變得異常清晰，窗前那棵鳳凰木也已被扶直。這篇文章我是越寫越輕松了。盡管過去的一年里，很多時候我也會感受到孤獨和彷徨的來襲，我也曾獨自躲在角落舔舐受傷的翅膀，但當我回頭看我的大一，發現回憶的都是快樂片斷，寫下的都是美好回憶，雖然偶爾也會發發牢騷，感慨一下但那種曾經以為刻骨銘心的痛楚已經離我很遙遠了。以前的我總是羨慕別人生活的精彩，其實我更應該羨慕我自己。因為我很富有，我擁有許多的快樂片斷和很多的朋友。

現實有現實的空間，夢想并不容易實現，醒來時才突然發現，自己一直都在幸福的旁邊或許這就是我追求的天堂：

一花一世界

一樹一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