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經意間,一個粗暴的名詞近日在媒體和公眾視野中的頻率可謂是越來越高,那就是:企業軟暴力。近日,在哈爾濱人才市場一次招聘會上,黑龍江省某建筑公司招聘一名財會,公司人事負責人在面試時向應聘者提出,5年內不得懷孕,否則將不予錄用。公司負責人為了防止口說無憑,還提出以書面的形式簽訂一份協議。當時一位長春來的應聘者白女士因為求職心切答應了這個要求;在南方職場,一些年輕的已婚女性為了順利通過用人單位的招聘,她們往往會在“婚否”一欄里填寫“未婚”兩個字,“隱婚族”成為流行做法。從用人角度考慮,多數未婚女性比已婚女性幸運,因為未婚女性年輕,精力充沛,對客戶很有吸引力。
如果說這些企業的軟暴力性表白還不夠赤裸的話,下面這兩則新聞應該說是一種單刀直入的“暴力文化侵犯”:5月9日《華商晨報》報道,40歲以上的女人,不允許站柜臺賣貨。這是最近遼寧朝陽商業城出臺的一條新規定。單位有關負責人解釋道:“我們是窗口單位,40歲的女人太影響企業形象了。”6月6日《重慶商報》報道,西部藥城500個服務員天天掛人民幣上班,消費者如果對營業員服務不滿意,可隨意取走,得到一元錢的“賠償”,而且這錢伸手可得,它就掛在營業員胸前。
作為“娘家人”的企業在對待自己的員工,往往使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亞暴力性傾向,染上了“文化暴力癮”,這是怎么了?
調查顯示:
四成單位要求應聘孕檢
華夏民族文化有淵源流長的“專制歷史”,雖然時代進入了民主社會,遺留在骨子里的文化專制基因卻沒有得到徹底滌蕩,遇到合適的環境或者是權力缺乏有效監督,總會得到膨脹,在弱勢群體面前露出“主子本色”。
從昆明傳來消息,一家商貿公司規定新進女員工要做懷孕檢查。新進的大學生高穎來到公司剛辦完交接手續,人事部經理就告知她,所有新員工都要進行體檢,女員工只需做“HCG”檢查就可以了。什么是“HCG”?高穎一無所知,來到昆醫附一院聽醫生說“HCG”就是做孕檢時,她感到又羞澀又氣憤。家住重慶渝中區的張小姐也遇到了同樣的尷尬。半月前,張小姐到一家效益很好的公司應聘,公司決定留下張小姐進行實習。實習兩周后,公司按錄用程序安排張小姐去體檢。誰知體檢結束后,公司一直沒有通知她去上班。后來張小姐通過打聽,才知因為她被檢出懷孕,公司已經拒絕錄用她。調查顯示:四成單位要求孕檢。
《人口與計劃生育法》規定,女性享有的生育權利、女性健康與生理權利,但是,都打不過企業領導者的“管理需要”。當權利擁有者將員工看作默默無聞的臣民,而不是平起平坐的尊嚴主體的時候,他們隨心所欲用制度和規定的名義發號施令,其實這就是文化暴力的體現。這種所謂的“女員工身懷六甲,她們就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這將影響整個公司的發展”是對女性權益的暴力和蔑視。
“床墊文化”:
“你不愿意干,有人干”
勞動力市場方面的——勞動力資源絕對過剩,給企業暴力文化出現提供了更多可能條件。
市場經濟發展初期,當多數農民工還缺乏流動意識和打工意識的時候,職場流行的多是“溫情脈脈的雇傭關系”,老板和企業用“口碑效應”想方設法吸引更多員工,現在,中國成了“世界工廠”,成為了勞動密集型產業集中地,用工形成了巨大缺口,農民工的打工意識被激活了。可是,這種“賣方市場”的形成和源源不斷的勞動力的產生,也讓不少企業養成了“人一闊臉就變”的得意忘形,感恩意識和感謝意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人本意識的缺失和人文關懷的流失,克扣工資、拖欠工資、惡劣的勞動環境成為很多企業增收的惡性手段,反映到對員工的精神關懷方面,就常常有不講道理的用工生態,“你不愿意干,有人干”,于是就產生了惡俗的“床墊文化”。
今年5月,深圳華為公司年僅25歲的工程師胡新宇,因為過度加班而“過勞死”。據知情人士介紹:4月28日,胡新宇在公司上班的時候,感到身體不適,5月2日,住進深圳的一家醫院,隨后被確診為腦炎,轉院到廣州后不幸逝世。在身體不適之前,胡新宇已經連續加班兩個多星期,經常深夜加班到兩三點,并住宿在辦公室,第二天早上八點鐘起床。記者從公司員工處獲悉,幾乎每個開發人員都有一張床墊,卷放在鐵柜的底層,辦公桌的下面。午休時,席地而臥;晚上加班,累了睡,醒了爬起來再干。
員工其實很不想繼續加班,但很多企業都有“必須服從加班需要”的內部不成文規定,所以,在人力資源豐富、競爭非常激烈的企業環境中,員工的這種“拒絕加班”的聲音歸根到底不能支撐太久。因此,與其說胡新宇是過勞而死,不如說是企業管理文化的粗暴、粗魯和管理文化的霸道害了他。
“GDP崇拜”:
會使考核陷入誤區中
應將員工的健康需要和精神發展放在首位,因為員工工作以外時間完全是員工自我權利空間和健康空間。
可是,在經濟效益之上的氛圍中,在企業追求更高風險目標和利潤產值的時候,他們會將這種經營風險轉嫁給一線員工,用苛刻的用工制度和惡劣環境維持企業高速運轉,也讓員工工作效率繃緊在“超音速狀態”。《人民論壇》記者近日急呼,“過勞死”,這個肆虐日本職場的頑疾,如今也開始逼向中國職場。近年來,隨著一個個年輕生命的猝然離去,人們不禁開始審視中國職場的原生態。廉價勞動力以及快速反應能力,在為國際競爭和企業發展贏得優勢的同時,也使職場人不得不陷入一種高負荷、高壓力的境地。于是“加班文化”應運而生,在一些經濟發達地區,正逐漸形成為一種職場潛規則。政府過多關注“GDP崇拜”,會使行政行為陷入考核誤區中。推而廣之,企業過多關注“利潤效益崇拜”,同樣會使企業行為發生異化,產生“黑色利潤”,企業效益得到了強化,員工幸福指數、健康底線和單位快樂總量受到嚴重忽略。“野蠻利潤”,這種“加班文化”一旦成為“企業潛規則”,勞動者整體權益會成為無法駕馭的“失控飆車”,企業溫暖被野蠻、粗魯取代。“失衡利潤”,當企業將所有眼光都緊盯著利潤的時候,不僅會加重加速對員工的權益盤剝,也會使企業社會責任、企業國民責任和道德資本成為紙上談兵,社會效應很差,造成物質、精神發展的巨大反差。
“終極脫貧”:
關鍵是法律規章的脫貧
據8月15日《珠江晚報》報道,珠海三灶橋椿金屬有限公司近日出臺了一項規定:主管以下級別員工上班期間不準帶手機。
廠方向記者表示,這是為讓員工安心工作。然而此舉一出卻導致員工強烈不滿。企業用制度對員工通話權進行了強制性剝奪,并設置一個歧視的通道,只讓主管級別以下員工通過。這失去了公正、客觀和人性底線。社會倫理學家馬格利特認為,“貧困并不是以收入分配來定義的,最低生存條件指的是起碼要滿足哪些需要才能過上一種算是人的生活。一個社會把這個標準訂得越低,把人也就看得越低。”顯而易見,在絕大多數國民都已擺脫物質溫飽的前提下,制度、法律規章的脫貧才更是“終極脫貧”,如果無家可歸、工作環境惡劣、得不到公平教育和醫療保健等人權保障一再受到損傷,才是真正的“社會性貧困”、精神貧困和人性貧困。
“不讓社會制度羞辱社會中的任何一個人”。一個小的企業還敢如此用“制度性羞辱”挑戰人權底線,“羞辱性制度”的根源是根深蒂固、實力強大的。剔除“制度性羞辱”,并對之作持久、常態化開戰,還社會一個和諧、規范的社會,這應該成為社會發展迫切的“尊嚴底線”。總之,只有從文化精神根源上截斷專制基因、多些人文關懷、重視精神權益、消除“制度性羞辱制度”,企業文化暴力才有望得到扭轉和改變。
編輯:曹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