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到初中,我一直和男生混在一起,穿肥大的牛仔褲,梳極短的板寸頭。乒乓球、籃球甚至摔跤,從來不讓須眉。鑒于此,讀高一的第一天,老師便對我“委以重任”:“黃曉英,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班上的生活委員,室容工作就歸你負責了。”
我心里恨恨:干嗎不讓我當學習委員或班長什么的。非要我作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生活委員。但“圣旨”一下不可抗拒,我只得接過了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喂,李洪祥,你是在給窗子抹粉還是在給它擦汗?用點勁嘛!”“羅小盛,怎么連個桌子都搬不動。”我指揮著那些平素嬌生慣養的公子哥時,心底竟有一種莫大的成就感。但時間一長,公子哥們便開始暈菜:“老大,今天你擦窗子,我掃地,行不?”當李洪祥可憐巴巴地問我時,我卻舌綻春雷:“想都別想!擦窗子吧你!”不過,看著他那可憐樣兒,我又拍著他的肩頭說:“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沒轍,他又只得一臉郁悶地爬上窗臺。
于是,我的一個新“雅號”在同學們中流傳開來,那就是——“滅絕師太”!
一天,我率領這幫“怨男”們去河邊作環保,本想借此機會好好懲罰他們一番。誰知,他們竟苦中作樂,不是用樹枝挑起塑料袋高舉著作沖鋒狀,就是拍著空礦泉水瓶吼歌。而羅小盛更是目中無人,竟脫了上衣對著河面擺起了史瓦辛格的造型。
這還了得?我“滅絕師太”豈不浪得虛名!“羅小盛,你負責這段的塑料袋和塑料瓶。”“李洪祥,你負責廢紙和其他的,不然……哼!”于是,我聲色俱厲地一一攤派。果然。“滅絕師太”的威力震古爍今,剛才還意氣風發的“明星”們一下子就老實了。
然而,李洪祥一句淚汪汪的嘮叨卻讓我呆立在場——盡讓人家做,干嗎不叫上周文博?
是的,我從未叫周文博干過任何清潔工作。因為……
那是初三的一天晚上,我提前了幾分鐘到教室晚自習。剛一進門,就發現空蕩蕩的教室里有一個我不認識的男生正趴在桌上K書。
柔和的燈光靜謐地照著他專注的臉龐,那么的俊朗而斯文。他的眉頭時而緊擰,時而舒緩,讓人能清晰地感知他內心隨書本起伏的情感。我傻傻地看著他,一種這輩子從未有過的感覺在心底彌漫開來。過了許久,他覺察到了我的存在,抬起頭來淡淡一笑,伸出手說:“你好,我叫周文博,三班的,見你們教室開著,就先進來坐坐。”
平素灑脫不羈的我此刻卻全然慌亂,紅著臉逃到他身后的桌前坐下。直到他轉身離去后,我仍失魂落魄地如坐云端。
然而,此后緊張的備考和我那該死的性子卻還是將他淡忘了,直到升入高中后,他分到了我這一班。
不過,我卻把這份情感深深地藏了起來。因為我無法確信他是否會喜歡上我這種男人婆?但我還是有意無意地關心著他,從未安排他做一些擦窗子、搬課桌的“體力活”。這也就難怪了,李洪祥他們會怨聲載道。
不過,“滅絕師太”就是“滅絕師太”,任你電閃雷鳴,我自巋然不動。“人家不像你,你看人家多自覺!”“你有人家那種成績,我也不安排你!”于是,“怨男”們也只得乖乖地唯命是從了。
就這樣,我率領著“哥們兒”折騰到了高三。在這三年里,每次勞動評比我們班都獨占鰲頭,李洪祥羅小盛之類的公子哥們也隨之脫胎換骨。而我,一個不折不扣的“滅絕師太”,也當仁不讓地被評選為優秀班干部。
日子平淡如水,不經意已畢業五年了。同學們早已天各一方,那個曾讓我怦然心動的周文博想必也擁有了自己的愛情。但我每次指揮著男友干這干那的時候,腦海里總會浮現我趾高氣揚安排同學們勞動的情景。我想,他們也不會忘記“滅絕師太”吧。也許,就在此刻。某盞溫暖的燈下,他們正微笑著想起我來……
編輯/孫櫟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