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愛與被愛

　　 與浩海的邂逅，是在一個叫作“風信子”的咖啡屋里。那時雖然已是初夏，我的心情卻沒有像夏天般充滿陽光和溫暖，它依然如同黑夜，是那樣的濃烈而郁結，以致每天下班我都會去“風信子”點一杯我最愛的“天堂鳥”，讓心情深深的掩埋在對過去的記憶中，直至深夜的來臨。兩個月前我剛剛結束了一段曾經讓我以為會天長地久的戀情，結果弄得自己破碎的心在無助中根本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脆弱的我連借酒澆愁的勇氣都沒有，每天只會躲進一個寂靜的角落里哭泣。所以“風信子”成了我最好的去處。
　　不知從何時起，我每次去都是浩海為我制作“天堂鳥”，神情異常專著而仔細。時間長了，我很奇怪他沒有一次是穿著咖啡屋里統一的侍者服裝，而總是穿一件緊身T恤，配一款ESPRIT的太陽鏡隨意的掛在胸前。后來我才知道他就是咖啡屋的老板。我輕笑，笑自己居然傻的可以。
　　我是一名普通的辦公室文員，同時也是一個自由撰稿人。但在那段時間里我幾乎沒有寫出任何稿件。每一次等到夜深人靜，我總是寧愿拖著一顆被冰凍的疲憊的心，躲在“風信子”，一次又一次地拖延回家的時間。
　　和安分手的消息，一直都沒有告訴父母，因為怕他們擔心。安很會討父母喜歡，一直以來媽媽總是拿他當準女婿般對待。我是家中的獨女，從小一直被父母寵著，男朋友也就理所當然跟著我一塊兒受寵。安是我的第一個男友，相處了三年。雖然有些磕磕碰碰，但關系很好。所以我們一家人都以為我將會是安的新娘。最終當安很確定地告訴我分手的時候，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再活下去。但最后，我沒有。因為我懂得能割舍的絕非真愛！只是長期的相處，已讓我對安有了強烈的依賴，我習慣了早晨被他的電話鈴叫醒，習慣了做他愛吃的菜，習慣了他告訴我明天沒空陪我……
　　安曾經笑著說我是一只不知疲倦的綿羊，在我的心有了依靠的時候，我的生命就永遠不會存在放棄。他的確是了解我的。一直以來我給人的感覺就是外表極度的堅強，但內心卻很敏感脆弱。25年來除了父母和安，沒有任何人可以真正的走進我的感情、我的心。只是，安——這個原以為可以讓我托付終身的人，已經在兩個月前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地離開了。
　　在“風信子”里，我曾企圖從“天堂鳥”中找回那份已經失落的平衡感，也許是自我麻痹，也許是自欺欺人，也許……
　　不記得是怎樣開始和浩海聊天的，反正那樣的季節一切都是庸懶、乏味的，加上我的心情糟到了極點，所以很多事情剛剛開始發生，就已經被我遺忘了。我承認某些時候我很健忘，但那個時候尤甚。我一向不是一個可以把感情和工作分開的女人，我做不好，也做不到。所以當時我沒有寫出任何新的稿件，可以說我完全跌入了人生的最低谷。
　　浩海后來告訴我，他就是在那個時候注意到我的。因為我眉宇間那份濃烈的憂郁和承重的孤獨。以及我當時所穿的與心情極不相稱的一款FASHION綠色套裙系列。他認為我很特別，認為我很傷感，認為我很叛逆。所以，后來我每次去“風信子”，浩海總是親自為我制作“天堂鳥”，因為在浩海看來這是當時唯一可以接近我的方式。
　　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一種罪過。在想著一個男人的同時，卻又和另一個男人交往。但在當時浩海是唯一一個安慰過我的人，也算是周圍人群中唯一一個確切知道我失戀的人。他聽我傾訴，聽我哭泣，聽我如瘋了般的呢喃。是他讓我終于了解原來男人也可以有那樣的耐心。以前安就很少聽我嘮叨，因為他嫌我煩。我不知道嘮叨是不是女人的通病，反正安不愿聽我嘮叨，所以在安面前我總是很少說話，更多的時候，我只做聽眾。
　　浩海讓我深深感動，我可以在他面前沒有絲毫負擔地嚎啕大哭，我開始不懂得自己，因為我發現我已經有些喜歡浩海了，雖然我相信我依然愛著安。也許愛情真的是自私的，或者我的愛情是自私的。當我和浩海正式成為情侶的時候，我依然肯定我還愛著安。
　　我有些不了解自己，但依然每天都會去“風信子”點一杯“天堂鳥”，因為這已經成了習慣。漸漸地，我走出了失戀的陰影，走出了安的影子，只是怎么也忘不了他，也許是傷到痛處已經沒有愛的能力了，致使每天和浩海出去，依然不確信我是否愛著浩海。雖然我已經成為浩海的女朋友。
　　直到有一天，安再次出現了。
　　燈光昏暗的酒吧里，安就坐在我的對面。下午，安在消失了半年后，第一次撥通了我的手機。是浩海接的。安約我在這個酒吧里見面，我想見他，并且想了整整半年。浩海知道我的想法，所以他對我說“你去吧。”當時我并沒有想過自己這樣做對不對，只是非常地想見安。所以，我提前半個小時就到了約定的酒吧。下午4點安準時到了，依然風度翩翩，不同的是多了一份以前沒有的儒雅和成熟。他看起來應該會很有女人緣。只是我忽然間沒有了感覺，即使此刻他就坐在我的對面，帶著那迷人的笑容，用略帶歉意的聲音告訴我他希望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并且承諾，如果我愿意，他可以馬上娶我。真的好想大笑，我已經不確定我是否依然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因為在他承諾的瞬間，我的腦海中出現的是浩海，并且只是浩海。
　　我感覺自己犯了很大的錯誤，以至于沒有和安告別，就沖出了酒吧，結果讓他連追的機會都沒有。因為我剛剛確定地知道，我愛浩海。我愛的人是浩海。
　　大約6點，我到了“風信子”。但是浩海不在。我打了他的手機，回答是對方關機。我又去了他家，沒有人。后來，我又回到“風信子”，一直到夜晚12點，依然沒有他的影子。萬般無奈之下，我一個人回家了，卻在書桌上發現了一把鑰匙和一封信。
　　裳兒：
　　 我很高興你的安回來了，我知道你忘不了安，并且一直愛著安。那么，既然他回來了，我陪你的時間也到了。所以請允許我選擇離開，因為我希望你幸福。最后，請讓我祝福你們。裳兒，保重。
　　愛你的浩海
　　2005年10月25號
　　第一次我開始恨自己，那種感覺不是我的語言可以表達的。那一晚，我是徹底的醉了，醉得不醒人事。第二天我開始發燒，嘔吐。我沒有上班，也沒有告訴父母，當時我的想法就是死掉算了。
　　男人一癡，就會迷；女人一癡，就會死。也許這是真的。我后悔，后悔為什么上天非要在我失去浩海的時候，才讓我懂得珍惜。在黑暗的世界里，我寧愿永遠的睡去。因為在那里，任我怎樣奮力地呼喊和哭泣，依然找不到一個叫做浩海的男人。他真的不愛我了嗎？他真的不在乎我了嗎？黑暗中我在發抖，打顫，因為我好怕。我不想失去浩海，我真的愛著浩海。這一份思念和在意的感覺，不是安可以給我的。我的確曾經愛過安，但并沒有因此而瘋狂。直到他的離開，給我帶來的也不過是深深的失落，和強烈的不甘心而已。
　　我不想再在疼痛中逃避對浩海的愛，即使在夢中我也在尋找，并且熱烈盼望浩海能夠回來。但是我太累了，完全失去了半年來的精神支柱。我不再清楚自己存在的意義，活著對我而言也許已經成為錯誤。所以，雖然我知道自己在夢里，卻遲遲不肯醒來。
　　最終當我有了知覺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里了。睜開的第一眼，看見的是媽媽，眼睛腫腫的，像是哭了很久。
　　我有些失望。
　　死后的重生，并沒有給我帶來喜悅。面對母親，我能說的只有抱歉。我不是孝女。25歲了，依然讓父母為我擔心、煩惱。我不想，真的不想。只是我的心已經不在自己的胸膛，浩海的離開，帶走了我的一切。
　　“伯母，吃些東西吧！”
　　“浩海——”我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的確是浩海，我肯定是浩海回來了，連同我的父母還有安。他們已經在醫院里整整守了七天。
　　最先發現我昏迷的是安。他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打電話到我單位，沒有找到我，就一個人去了我家，發現我已經昏迷，是安送我去的醫院。父母隨后就趕到了。
　　當時我的情況很糟，一直在說胡話，哭叫著喊浩海的名字。醫生是父母熟識的，當時卻也只能告訴父母，他會盡力而為。安在一旁已經傻了，因為從護士口中得知我的情況十分危急。第一次，在我認識安以后的第一次，安哭了。
　　我不知道兩個相愛的人之間，是不是真的存在心電感應。反正當我在死亡線上徘徊的時候，浩海趕來了，浩海居然一個醫院一個醫院地找來了。此后，在浩海沒日沒夜的守護下，我揀回了一條命，卻始終不愿醒來。四個人就一直在醫院里守著我、護著我、等著我。
　　知道了這些，我的心釋然。浩海沒有離開我，甚至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這個城市。因為他愛我，根本不舍得真正地離開我。
　　再后來，我終于成為了浩海的新娘。那一天，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令我終生難忘。浩海一直抱著我、護著我。他說怕我再次離開，所以要牢牢地抓緊我。
　　直到現在，浩海依然保留每天為我制作一杯“天堂鳥”的習慣。
　　安是在我們婚禮以后離開的。一個人去了另一個美麗的城市。現在也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
　　我的父母對我的選擇并沒有反對，因為他們理解我深愛著浩海，并且此生愛的人只會是浩海。
　　 責編/彭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