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宵禁令”將成貓鼠游戲？

李　楊　王　尋

北京，這座擁有近1500萬常住人口的國際化大都市，凌晨兩點以后的夜生活就要近于沉寂了。

1月18日，國務院通過了《娛樂場所管理條例》。第二十八條規定，每日凌晨2時至上午8時，娛樂場所不得營業。這一規定將從3月1日起施行。

消息于2月14日西方的情人節這天由媒體刊出，這讓正和女友歡度“情人節”的李林感到一絲掃興。“明年這個日子就不能通宵‘K歌了，”正在中關村一所高校讀研究生的李林決定，帶女友最后去“刷”一次夜。

最后的狂歡

如今，年輕人常把熬通宵稱為“刷夜”。接下來的幾天，李林幾乎每天都去通宿“K歌”、蹦迪。2月19日凌晨，記者在北京樂圣KTV中關村店碰到李林，他一邊坐在等包房的沙發上和同學打撲克牌，一邊對記者說，學生已回到學校等待開學，大家都要趕在3月1日前再狂歡幾次。

此時已是凌晨一點，沙發上擠滿了人。也在等包房的劉碩是中關村一家IT公司的網絡工程師。他說，他并不經常夜里出來玩，但偶爾和同事到歌廳喊一宿會感到非常盡興，也是對壓力的一種釋放。

正在樂圣當班的副經理吳壯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兩點以后來唱歌的主要是打工族和學生，因為這一時段價格最便宜。在周末，兩點以后的客流量能占到全天客流量的一小牛。

北京巴那那俱樂部在這一時段客流量略少一些。“那也要占到20％到30％。”巴那那一位姓錢的負責人告訴本刊，常在夜間消費的還有外國人。

“夜里不營業還算夜生活嗎?很難想象，兩點以后霓虹燈都熄滅了城市會是什么樣。”吳壯并不掩飾自己對新修訂的《娛樂場所管理條例》的抵觸情緒。

針對限時令，北京錢柜KTV態度積極。錢柜白石橋店副經理陳慧芬——位來自臺灣的經營者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我們在這邊做生意一定會配合政府的法令。”很快，京城一家媒體刊出消息印證了陳的話：北京錢柜KTV凌晨兩點后謝絕進客。

“兩點以后謝絕新來的客人進入，但并不意味著兩點關門。”吳壯笑笑說：“這倒不是咬文嚼字，其實真正兩點以后才來的客人并不多，但很多十二點以后來的客人往往會玩到很晚。”

兩點后“不得營業”，這項條文上的模糊性讓很多“夜店”的經營者看到一些縫隙。巴那那的那位姓錢的負責人也認為，到兩點可以不再放人進入，但迪廳到點就開燈、關音樂、轟人有點不現實。錢說，《條例》出臺前，有關部門曾召集各主要娛樂場所的負責人開會征求意見。有的意見被采納了，有的沒被采納。當時一些商家就對營業時間這一項提出異議。

立法意在監管

“通宵達旦不但有害消費者的身心健康；而且會影響他們的工作、生活。”文化部文化市場司副司長張新建接受媒體采訪時這樣解釋限時令頒行的原因。

他補充說，《條例》參考了日本和臺灣地區對娛樂時間的規定。

本刊查閱相關資料發現，泰國政府為使年輕人遠離黃賭毒和酗酒，為了洗脫“最廉價的色情、毒品及搖滾樂熱點”的惡劣形象，曾于2004年3月1日起實施夜店宵禁，規定大多數娛樂場所夜間最晚停業時間為午夜2時。但與中國新頒行的《娛樂場所管理條例》有所不同的是，泰國的夜店宵禁令沒有“一刀切”，他們把首都曼谷、海灘勝地芭堤雅、布吉島及其他主要旅游點的部分地區劃為了例外。

張新建還說，條例征求了一些娛樂場所經營者意見，大多數經營者都支持國家規定凌晨兩點停止營業。經營者反映，夜里兩點以后消費者數量減少，開啟設備、配備經營管理人員導致經營成本過大，甚至是人不敷出。此外，凌晨2點之后也是政府部門管理的薄弱時段。

“因此，這一規定是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也是保障經營者合法收益的有效規定。”張新建說。

但也有些輿論對此略表微詞，認為問題的關鍵是娛樂場所是否真正健康。去年一篇署名為文化部文化市場司施暢的文章指出，那些沒有色情服務和小姐穿梭、沒有暴利宰客的陽光娛樂場所，深受市場歡迎。這位文化部工作人員援引麥樂迪的統計和調查稱，來此消費的顧客，70％是白領階層和大學生。這篇文章建議“有關部門應當以持續穩定的政策，為娛樂業的發展營造良性的發展空間”。

“如果凌晨兩點以后消費沒有什么不正當的話，那政府操心是否太多了?”正在樂圣等KTV包房的劉碩對本刊直言。

自從《條例》出臺以來，北京市文化局副局長、新聞發言人王珠——北京市這項工作的主要負責人，就一直在認真“消化”這項新出臺的法規。

“你看，1999年國務院就頒布過一個《娛樂場所管理條例》，和剛頒布的《條例》相比有什么區別呢?”王珠說，“舊《條例》是這樣寫的：‘為了加強對娛樂場所的管理，豐富人民群眾文明、健康的娛樂生活，促進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制定本條例。而新修訂的《條例》則在表述上有所改動：‘為了加強對娛樂場所的管理，保障娛樂場所的健康發展，制定本條例。”王珠向《中國新聞周刊》指出，這反映出前后立法思想的變化，新《條例》更側重監管。關于夜里兩點以后停止營業的規定，就是側重監管的一個具體體現。

此外，張新建解讀《條例》時特別指出，酒吧、網吧、洗浴中心不在條例管轄之中。酒吧和洗浴中心的演出活動應當按照《營業性演出管理條例》管理，網吧則按照《網吧管理條例》進行管理。所以，酒吧、網吧、洗浴中心夜里營業時間不受《條例》限制。

新的問題又出來了。“混業經營的場所怎么辦?”王珠坦言，她這個新聞發言人一時還真有點說不清。

“限時令”的前景

其實在北京，即使是3月1日之前，娛樂場所通宿營業也不“合法”。

北京市2001年1月1日開始施行的《北京市實施<娛樂場所管理條例>辦法》就作出規定，娛樂場所營業時間不得早于8時、晚于凌晨2時，特殊情況經文化行政主管部門同意可以適當延長。

“我還真不太清楚這個規定。”麥樂迪中關村店當班主任趙彥偉猶豫地說，“也許公司上層知道這個規定。”面對記者提問，巴那那的負責人也表示，“不知道這個規定。”

“這項規定根本就沒有實行。”北京市文化局副局長王珠對本刊坦承。

據王珠介紹，北京市的這個實施辦法，是根據國務院1999年頒布的《娛樂場所管理條例》制定的。盡管國務院1999年條例沒有對娛樂場所的營業時間作出具體限制，但由于當時北京市娛樂場所比較混亂，因此北京對營業時間進行了具體限制。

但是，“一個擁有近1500萬常住人口的國際化大都市，消費者的需求必然是多樣化的。”王珠這樣解釋北京市限時令流產原因。

而現在，條文嚴格的娛樂場所“宵禁令”能否嚴格實施，業界和一些地方執法部門普遍持觀望態度，而條文中的一些含混之處，也給實際執行留下了諸多“空間”。已經有一些地方官員提出：“一刀切”的限時令是否過于粗疏?長沙市文化局副局長譚旭就公開對當地媒體表示，“我國南北方的生活習慣差異較大，凌晨兩點在北方已是夜深人靜，而南方的城市夜生活卻熱火朝天。”湖南省文化廳助理巡視員、文化市場與電影處處長楊漢林更進一步對媒體說，將結合湖南的實際情況對新條例進行解讀——“湖南歌廳有別于其他地方的歌廳”，“特殊情況應該特殊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