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身漫苑盡芳華

蘇　朗

上世紀末的秋天，我有幸和著名漫畫家繆印堂先生同游西歐六國，在法國塞納河的游船上、在沿著亞平寧山脈馳往意大利佛羅倫薩的大巴上，我不斷聆聽著大師在人生旅程中的奮斗和追求，讓我懷著對他深深敬意感晤著漫畫藝術的真諦。最近讀到了五洲傳播出版社由繆印堂先生著作的《我的漫畫生活》一書，又讓我興奮不已，使我重溫了他從藝的心跡。繆老是一位熱愛生命、熱愛生活，人生很有價值且有諸多貢獻的著名漫畫家，他充實的一生令人仰望、令人尊敬。透過一幅幅精湛的漫作和字里行間娓娓道來的真情，我們仿佛看到一棵枝頭掛滿了碩果的大樹，成熟的果實沉甸甸地垂向地表，呈現著飽滿光華的神態。

一切藝術源于人的心靈，出自心靈對生活的反映。80年代，我們舉辦第二屆甘肅省漫畫展覽時，專門邀請繆老來蘭州指導和講學。在這西北高原上，他在認真觀看了大家作品后，特別語重心長的強調：要讓漫畫作品產生深度的感染力，要讓作品使人震撼，作者就必須要關注人生、關注社會、關注生活，才能尋找到更適合表達自己心象的藝術語言。他列舉漫畫前輩豐子愷先生作品的精髓就是在平淡中求真、求美、求趣。生活是平常的，平凡的，生活中的情趣要靠深入發掘。把它們提煉、集中、加工，這就是藝術家的任務。不能從別人的作品中去發掘題材，凡不是從切身感受而是從真空思維中得來的作品是沒有生命力的。他常教誨我們，漫畫是畫思想的，既不能重復自己更不能重復別人。不要用別人的發現代替自己的發現。在他的諄諄指導下，甘肅的漫畫作者更加注重貼近生活，觀察生活，從根本上提高了創作水平，從而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繆老在我印象里是視時間的寶貴如生命，非常珍惜時光，充分利用時間。很有意思的是，我還清晰的記得在瑞士阿爾卑斯山頂的鐘表專賣店里，他異常激動地購買木雕小掛鐘的興奮情景。他說在他家里，每間屋里都有鐘表，連廚房、洗手間都放有小臺鐘。他幽默的說他的時間不能按“日"來消費，而是按“小時”來使用。在繆老的畫集里有一幅漫畫，畫了一頁空白的白紙：他惋惜的說“文革”的10年浩劫中他沒有能創作一張漫畫，只好交“白卷”。然而，“文革”以后重握畫筆，他像火山積蓄了大量的潛能，一旦爆發，勢不可擋，他要挽回痛失的黃金十年。從80年代開始他的創作進入了高峰期，僅7年的時間創作的漫畫、插圖、連環畫就有兩千幅以上！ 多么感人的情結。他帶著傾心的激情在把握現實、把握自己中追尋不斷完善的理想之夢！

繆老是學而不厭、誨人不倦的長者，我發現不論是他來蘭州時或是我們結伴同游歐州城市，他最大的嗜好是找書店，讀書、買書。他像海綿一樣吸納知識。他常說漫畫家應該是一個通才，是一個“雜家”。藝術之間是相通的，漫畫家應該盡可能地了解、懂得更多的東西。六七十年代，生活工作的多變和藝術的多方面接觸，對他的漫畫事業來說也是一種積累、一種收獲。他在《民間文學》工作時，接觸民間美術形式比較多，在中國美術館工作時，接觸到大量中國名畫。通過耳濡目染，藝術見識的積累和多種創作手段實踐，逐漸豐富了他的漫畫造型，許多作品中可以看到中國傳統文化和民間藝術的影子。認知了藝術創作上的包容性和兼容性，便有了書中一幅幅脫去浮氣、俗氣的佳作竟相開綻。

品讀《我的漫畫生活》如嚼橄欖，意味雋永，許多閃光的思想照亮讀者的心靈。繆老從近半個世紀的藝術實踐中，愈來愈感到漫畫領域的廣闊，愈感到漫畫作者責任的重大，也愈感到自己的不足。還有不少處女地需要我們去開拓、去播種、去實驗。如是他學會了發現、學會了思考、更學會了選擇。他感到漫畫除了承載諷刺和幽默，也可以承載知識。特別認為漫畫藝術可以和科學結合，因為科學需要想象，漫畫也需要想象，它們有相互結合的內因。過去別人往往認為漫畫只是報刊雜志的宣傳手段、評論手段或娛樂手段，而沒有看到它還具有傳播科學知識和傳播科學思想的功能。漫畫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分不開，隨著社會的繁榮穩定，漫畫的多形式、多品種、多功能發展起來了，科普漫畫也應運而生大有可為了。如是，這一位富有創造性的藝術家，進入科普創作研究所以后，他的創作又迎來了金色的秋季。有了內心的真實表達，就有了個性的充分發揮，逐漸形成了自己發展之路。好像一個勇猛的戰士，找到了發揮自己火力的陣地，斗志昂揚、穩操勝券。

這位“不想做官，只想做事”的藝術家，率真而言、率性而為，不作秀也不作派，頗有點“禪心如雪”。在這個多媒體的時代，為了給科學漫畫播上翅膀，他提出破除過去那種“一稿不能多用”的陳舊觀念。科學、藝術都是一種“資源”，應該為全人類所共享。有了“共享”意識，就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擴大傳播范圍。“共享”是目的，“傳播”是手段。如是他把科普展覽漫畫編成彩色掛圖印刷出版，等于“克隆”成近百個小型展覽在全國傳播。時代在發展、技術在更新，后來，又把組織的“全國科學漫畫、連環畫、插圖大展”中的畫稿，采用了光盤刻錄技術制成光盤，把漫畫宣傳由報刊擴大到電視動畫、電腦網絡效果更好，他為我們不再拘泥于原有的傳播媒體，利用多種現代媒體傳播漫畫藝術作出了新貢獻。

深厚的藝術造諧，豐富的文化修養，崇高的人格品德，使這位年邁漫畫家晚年更得到了大眾的敬重。既然把漫畫不僅當作職業而要當作事業來獻身，他的思考更深層了。通過與國外漫畫界的接觸，他提出應該走“大漫畫”的路子，如動漫本是一家，不必分得那么清楚，藝術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合作相互造勢，“有容乃大”確有其深遠的哲理。他提出要對漫畫進行再認識，漫畫藝術深不可測，不可限量，漫畫藝術的內涵和外延都需要我們深入探求開拓，從漫畫的功能、品種、對象、創作方法到傳播方式都值得我們去再認識，這樣才能解放我們的思想，拓寬漫畫的道路，更充分地發揮漫畫藝術的魅力。

事業是要后繼有人的，繆老以他生活的閱歷、藝術的實踐，志存高遠，他想到了讓漫畫走進校園和課堂。退休后，他除了繼續關注科學漫畫的創作和傳播外，從心底更關注兒童漫畫的發展。他在給我的書信中情深意切的談到培養人的創造性應該從兒童時期抓起。他認為漫畫中有世界、有生活、有思想、有方法、有智慧還有幽默，這些都是有益青少年的“多種維生素”。漫畫不僅可以開發智力，更可以培育他們的品德。他還雄心不已的提出了為漫畫做的許多實事，都讓我們感動不已。

人生如畫、生活如歌。繆老用他的藝術人生和漫畫精品譜寫了動人的樂章。然而，正如他對我們所言，為了漫畫事業的拓寬和發展，這首樂曲又“沒有休止符”。他要用人生之筆繼續描繪自己、塑造自己！他面對未來寧靜而滋潤，樂觀而從容，厚積于胸中的藝術才情，伴隨著對生活和藝術的雋永之愛、赤子之情還將不停的噴涌。

（作者系中國美協漫畫藝委會委員、甘肅美協漫畫藝委會藝術顧問，甘肅文史研究館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