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害死貓

徐　鳶

張一白電影里的城市依然是城市題材的國產片里最有"城市"感覺的，在《好奇害死貓》里，這種城市感隨著劇情擴大到了對立的范疇，它也是2006年少有的能夠正視當代中國無法回避的社會現實的城市電影。這種正面的逼視，甚至超越了影片本要給觀眾帶來的驚悚效果，如果說驚悚是它的一個噱頭，那它真正叫人不寒而栗的，是隱藏著的階層間的不可調和的矛盾。它不是簡單的富裕與貧窮，而是城市中復雜的殘酷的人際關系。

這是關于重慶的某個高級住宅小區里一對中產夫妻（胡軍、劉嘉玲）、一個從發廊女到自己開店的女老板（宋佳）、一個年輕保安（廖凡）之間的故事，張一白采用了多視點的、類似法國愛情懸疑片《非常公寓》的方式來敘述這個簡單的三角戀，原本單調的故事就此豐富了起來。不過照片里的小女孩（在前半段基本代表了觀眾視點）這個設計其實有些無趣（因為此后未對劇情有太大作用），而且第一段的懸疑在進入第二段時被回憶部分輕易地打破，之后的純驚悚段落又給最后一大段的保安戲給沖淡了，似乎證明了導演其實志不在制造驚悚效果，灑血漿也未給影片帶來多少的驚嚇意味（但胡軍的那一擊確實是叫人吃驚不小）。胡軍這冷酷無情的謀殺不僅結束了兩人的關系，也斬斷了兩個階層之間的關聯。影片以重慶市老城區的平房窄巷和新城區高樓大廈做視覺對比，城市間的不協調跟人物關系的不協調一樣暴露在空氣里，未曾寫得深入的胡軍這個角色，在階層與愛之間做出的選擇雖令人無奈，但這也是編導一直在提醒觀眾的：這種選擇的殘酷性和現實性。胡軍和宋佳的兩次在舊城區的見面，兩次的背景里都出現了吊在大廈上刷窗戶民工的身影，似乎就是胡軍的身份與處境的微妙隱喻。

意味深長的還有廖凡和劉嘉玲之間的關系，這也是整部電影最具華彩的段落，廖凡與劉嘉玲（角色）的階層差異導致的人格變異被渲染得似幻還真、真偽難辨，廖凡在廚房與劉嘉玲喝咖啡一段更是拍出含蓄的神采，對另一個階層的渴望也呼之欲出。廖凡對劉嘉玲的欲望，其實是對階層的欲望，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在劉嘉玲已決定委身于他時，他會如此不安與退縮（注意此事發生的地點是在地下車庫，一個對階層差異如此具有豐富意象的場所）。廖凡最后在某種意義上成了對劉嘉玲幫助最大的人，也許正是編導所要表達的矛盾：在這個電影或者這個城市里，只剩下了選擇與交易。影片的結尾曖昧無比，廖凡是否跳樓、保險箱里的玫瑰是他的還是別人給的、無字玫瑰經的出現以及小女孩看似可以通過放大的方式來尋找幕后真兇都給予了觀眾無限的想象空間，仿佛這階層間的碰撞，是一次既恐怖又甜蜜的夢，嘗試了又如什么也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