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簽等
自作多情的人往往是那種自信樂觀想象力極其豐富的情種,陰霾滿天來了個閃電霹靂他都以為天幕將要撕開陽光即將燦爛。有一則經典的笑話,說是張生聽見身后美女嬌呼“張郎”,頓時欣喜若狂,幾要昏厥,轉身望她,眼波回轉,卻看見桌上蟑螂一只。《西廂記》里的男一號竟然被區區一只“小強”誤導了心事,都是自作多情惹的禍!
話說如今的“自作多情”仿佛辦公大樓里中央空調吹出來的適溫空氣,廣泛地彌漫在眾多灰領白領粉領金領綠領的語境中。那天電梯里聽一姑娘說道:“哎呀出租車司機真是壞死了,每個路口都磨蹭著,綠燈都跳起來了,車子還不抓緊開過去,害我今天差點遲到!”聽者是一位朝氣蓬勃的年輕小伙,甭提多機靈了,他馬上跟著說:“哎,你今天穿這么漂亮,司機就想你在他車上多坐一會好多看你幾眼。”這則紀實故事聽起來好像如有雷同純屬巧合的港劇。真的是那么巧,我又有一次和那姑娘小伙同乘一部電梯,這一次姑娘說:“今天叫的那輛出租車瘋掉了,一路狂搶綠燈,總是卡在剛要變燈的時候過了路口。害我白白那么早出門,到公司時都沒幾個人來,錢倒是省了不少,就是坐那樣的車要發心臟病了?!蔽伊粜穆犈赃吥切』锶绾螒穑徊回撐彝?,說道:“哎,司機看你這么美麗,急你所急,拼了命給你開車。”這兩人當然是合伙對那司機自作多情,但小伙子對那姑娘有沒有情,就說不定了。于是我忍不住壞笑了起來。
老人家教我們“春捂秋凍”的養生之道,所謂“春捂”原意是不要早早卸下冬裝穿暖點,現代人不妨另解為,守住自己爛漫的春心,矜持一點。不過話是這樣說,情又何以堪?
以前聽過一個段子,說一個妙齡女郎從洗手間出來后就有一名男子緊跟身后,女郎想著如何拒絕如何擺脫,那個心情真是為難之極,貿然拒絕又怕傷了人家的心,不管不問又怕留存后患,剛想轉身開口的時候,那人似乎也鼓足了勇氣,上前叫住女郎回頭看。女郎的身后拖著長長地衛生紙,這頭在裙下,那頭關在洗手間,拖拖拉拉地影射人類的扭捏。
好在我們日常的自作多情往往來得比較隱蔽。迎面走來的舊相識剛想揮手招呼,再一看是自己眼花認錯了人,那伸到半途的手見風使舵地抓起了頭皮:“咦?那個問題怎么解決?”我曾經在一個老遠就深情凝視我的帥哥面前走過,不管與他有無可能,我都責無旁貸地想給他留個好印象,想起劉德華那句“我的夢中情人要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我右手抬起一個美麗的弧度伸向自己的頸部,像吃一碗蘭州拉面一般從底抄起自己的長長頭發,頭發散落在五指間,我想順勢撩下,一定會是嫵媚動人的吧?誰知,才開了個頭,手就糾纏在打結的頭發里進退兩難了。
最近很紅的《武林外史》里,呂秀才問郭芙蓉討債,礙于情面開不了口,屢屢旁敲側擊竟然被郭芙蓉誤會成了呂秀才暗戀自己。這事發展到最后真是要傷人命了,看來江湖恩怨逃不過男女恩怨,男女恩怨大多是自作多情。
制服不誘惑
粲然
在我所閱覽的所有典籍中,描寫“制服誘惑”而人化境的,不是《打女傭屁股》的作者羅伯特·庫佛、《美德的磨難》的作者薩德或者旁的什么人,實乃蘭陵笑笑生。在《金瓶梅》二十七回,李瓶兒“紗裙內罩著大紅紗褲,日影中玲瓏剔透,露出玉骨冰肌”,成功活用光影透視法,便搞得西門慶“淫心輒起”。
依照任何武藝技能揮發到絕境必求飛花摘葉皆可傷人這條真理,“制服誘惑”的最高境界,已經不在于穿什么款式的制服。扮演什么階層的人物角色了!在于可以隨心所欲賦予任何一件衣物特定的社會文化內涵和魅力。據說,詹妮弗·洛佩茲曾花7500美元做了一件綠色、印有竹子圖案、開衩到肚臍的晚裝,但肖恩·普菲·庫姆斯僅花一秒鐘時間就幫她把這件衣服“扯了下來”。當是時,洛佩茲僅僅鼓勵性地掀了下眉毛(同時還有其他動作)。這可算是“制服誘惑”中可資鼓勵的典型事件。
當然,不是每個女人都有那么多錢和精力仿效洛佩茲或“花仙子”,輕而易舉制辦得起昂貴又紛繁迭出、花樣翻新的衣服。但正所謂野百合也有春天,上禮拜,我決定“參與誘惑”一把。
話說我上網斥巨資(實價是90塊錢)訂購了一套兔寶寶裝——就是小白兔白又白,兩只耳朵豎起來——小時候念叨過的那種,找一個黑夜風高,我的男朋友猴子加班未回的晚上,穿戴起來。
按照既定計劃,一等猴子打開門,穿著兔寶寶裝的我便蜷縮在墻角,做出楚楚可憐狀,等待他號叫著向我撲來??珊髞砦覍嵉厍笫堑乜疾炝艘幌滤业那樾巍P燈壞了一一是以我又擔心他黑暗中猛一看到一獸形大耳的物事,嚇破膽,情急中一腳將我踩塌。
因為沒找到合適的亮相姿勢,當猴子回家的時候,我穿著那套兔寶寶裝就跟穿著普通睡衣一樣,走到他面前。唉,也許是出場太缺少懸念吧,搞得猴子連一絲驚駭狂喜的情緒也沒有:“去穿上衣服,”他說,“凍死你?!彼瓦@樣沖著我支棱的假耳說。
“你知道‘兔女郎名稱的淵源嗎?”猴子看了我一眼,突然用鉤沉春秋地口吻回述道:“早在越戰時期,因為怕大兵們寂寞,美國政府就從世界各地收羅了很多女子,讓她們穿著兔女郎的服裝,到前線去表演……。
我就這樣做兔子狀:紅著眼,凍得渾身哆嗦地龜縮在床上聽他講過去的故事……然后熄燈,一夜無話。
我的樓梯間
亦桑
最早決定徒步上25樓,單純是為鍛煉身體。因為像我這么沒有恒心的人,辦健身卡簡直是暴殄天物,不如做一些“順便”的事情。于是每天在5樓吃完飯后,我都會氣壯山河地對同事說,你們慢吃,我走樓梯去了。換來一堆問號和感嘆號:“你減肥?這么苗條還用減肥!”虛榮心讓我很喜歡這樣的善良和配合——以后,關于走樓梯就說是為了減肥吧。因為我真苗條的時候,都未必能聽到這么多關于我苗條的證詞。
早餐和午餐后,我的徒步生涯如火如荼。
公司的樓梯間明亮而寬敞,雖然沒有無敵海景,但也能窺到珠江的側影。我慢慢地走著,耳機里的音樂在安靜的午后流淌了一地,腳步聲也被融化,可以假想是在飄。那一刻會發現,走樓梯的真正意義,不在于減肥、鍛煉身體或是不想擠電梯,而在于,終于有一小塊安靜的時光蛋糕,可以獨自享用。
因為白天身邊都是同事,晚上身邊都是親人,周末身邊都是同學,如果再說“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眾人看你的眼光都會不同。而這樓梯間,每天固定兩次的寂寞時光,顯得很珍貴,可以讓一些只有靜下心才能想的人和事,在這秘密后花園緩緩舒展。
這是我一貫的態度。
把某些普通簡單的事情穿戴整齊,略施粉黛,便有了另一番容貌。因為這樣,可以讓自己從平淡生活中探出頭來。
其實,可以在樓梯間做的事情有很多:醞釀一封將要手寫給父母的信件,花癡某層樓的美男會推門而出,用每一層樓的時間懷念一個大學教授,用每十層樓的時間懷念一
個男孩,寫半首關于那家小酒館的歌,或者,僅僅是發呆。甚至以這樣的空間和速度,在中午可以容納一次眼淚的長度,然后穿過25樓已經熄燈的辦公區,不動聲色地回到自己座位,沒人見得,便可當什么也沒發生。
也有幾次,在樓梯間碰到剛進公司的實習生,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他們的腳步比我更慢。我很“體貼”地想,實習生們如今幾乎都過的是群居生活,他們住公司提供的宿舍,每天一起上班下班,幾乎沒有獨處的時光,男孩和女孩之間那些曖昧的東西,也只能在這樓梯間發展。他們見到旁人,還有些羞澀與不自然,我只好知趣地快步飄過,并整理耳機,以暗示我什么對話也聽不見。
想著現在的他們,還是算學生,在公司的邊緣發展校園戀情,只是7月一過,這樣的單純便會越來越遙遠,再走樓梯間,也只能被劃歸為辦公室戀情。
飯局
小易
有一個朋友,博客內容全是飯局,讓人看起來,他的生活像是轉戰于筷子和刀叉間。每一篇文章,都詳細記錄了吃飯的時間地點人物,吃的菜式,喝的酒水,談論的話題,某人的妙語,誰換了新男女朋友,席間的突發事件,以及最后誰埋的單。
尤其是飯局里偶爾有城中名人露臉,雖然不指名道姓,但在猜測中進行對號入座,讓此博客身兼八卦雜志之任,是我每天清晨開電腦后的第一去處。
他說,并不是為了吃飯而寫,是為了記錄自己生活在什么樣的圈子里。他還說,人最重要的兩件事情:睡覺和吃飯——等到老死的時候,你卻拿不出什么證據來證明你做了這兩件事情。睡覺,他基本上就和老婆睡,可記錄性不強。而吃飯,他一周內的晚飯地點幾乎不會重復——思想,就是在請客吃飯里產生的。
把對飯局的記錄上升到“生命證據”的高度上,我也趕緊提高覺悟,跟風地在自己的博客上開了一欄,取了個小名叫“飯不著”。
早上和中午都在飯堂吃,固定的飯友是那些有小孩或準備有小孩的“師奶”,如果把她們的談話全部記錄下來,我大概可以出一本《育兒百家談》。
晚上如果回家自己做飯,顯然也沒有什么可看性,我的菜做得再棒,也早有個《戀人食譜》當道,再寫怕有跟風嫌疑。況且別人是以“戀”字打底色,我們這般婚姻中的柴米油煙,只能作過季期刊折價叫賣。
朋友的聚會是最有可寫的地方。吃飯史即成長史,貌似真理。回憶著寫大學時候姐妹們的飯局,各人的新歡舊愛都在飯局中來來往往。后來工作,同事朋友間的聚會,也大概可以看出自己有怎樣的圈子,哪些人在生活中熟識又散落。而話題,從一個叢林進入另一個叢林,以前談男孩,談工作,談房子,談艷或不艷的遇,談結婚;現在,飯局里有了孕婦,話題又轉向優生優育。
從這一點上來看,飯局雖然有不同的姿態,但我們卻像是流水線上的飲料,到一處,被生活的機器改變一次,如果不跟著工序前行,很可能被看作是次品。只不過有的人是可口可樂,有的是涼茶,各有各味道,各有各包裝。
而現在,我的“飯不著”關門了。因為飯局是復雜的局。最簡單的例子是某次和圈子里的美女甲吃了飯,寫出來的東西被美女乙看到,問我為什么不叫她——其實我和美女甲不過是偶遇。復雜一點的版本,包含某女的前男友的新女友的朋友這般元素,輾轉迂回,用一個又一個善意的謊言來掩飾,心累之至,遙想還是回家喝粥樂得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