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既定方針辦”出籠始末

徐慶全

1976年9月9日，毛澤東主席逝世。9月16日，毛澤東追悼大會召開前兩天，《人民日報》、《紅旗》雜志、《解放軍報》“兩報一刊”發表社論《毛主席永遠活在我們心中》，其中一句話特別醒目：“毛主席囑咐我們：‘按既定方針辦。”“按既定方針辦”用了黑體字。這種方式，自然使讀者認為“按既定方針辦”是毛澤東的原話，是其“臨終囑咐”。

其實，毛澤東并無這一“臨終囑咐”。

1976年4月30日，華國鋒向毛澤東匯報工作時，對部分省份出現的一些情況表示了擔憂。毛澤東給他寫了“慢慢來，不要著急”，“照過去方針辦”，“你辦事，我放心”三句話，以示對華的安慰、鼓勵和支持。5月初，華國鋒向政治局傳達了這三條指示，并將毛主席的這個親筆指示原件給當時主管宣傳工作的姚文元看。當時，“四人幫”另外三位王洪文、江青、張春橋也在場，王、江兩人還作了筆記。7月底，在全國計劃工作會議上，華國鋒再一次傳達了“照過去方針辦”的指示。

“兩報一刊社論”發表后，江青則急不可耐地打電話給張春橋探問情況：“毛主席的臨終囑咐發表出去以后，有什么反應?我已對文元同志強調，宣傳工作要以宣傳毛主席的‘按既定方針辦為中心，要反復宣傳。”

姚文元自然也不怠慢，從9月17日至30日，他先后6次打電話給新華社，反復強調要突出地宣傳“按既定方針辦”。9月17日他說：“國慶報道，要強調毛主席囑咐的‘按既定方針辦。”19日又說：“你們處理各省市在毛主席追悼會上的重要講話、表態，不要

怕重復，重要的都要寫進去，比如‘按既定方針辦，凡有這句話的都要摘入新聞，沒有者，要有類似的話。”20日說：“補充一點，以后你們要多反映如何學習毛主席著作，學習主席一系列重要指示，真正貫徹到實際行動中去，化悲痛為力量，按既定方針辦，這方面的內容。”30日說：“5日晚上北京市在天安門城樓舉行工農兵學商代表參加的慶祝國慶座談會。內容主要是學習毛主席著作，繼承主席遺志，化悲痛為力量，緊密團結在黨中央周圍，按主席的既定方針辦。”

在姚文元的控制和指揮下，“按既定方針辦”幾乎出現在所有新華社的報道中。就連《參加第三屆亞非拉乒乓球友好邀請賽的中國乒乓球代表團組成》《1976年全軍田徑比賽結束》這樣的消息中，“按既定方針辦”也要塞進去。同時，新華社內參中反映各地悼念毛澤東活動的稿件中，也多次提到所謂“按既定方針辦”的毛澤東“臨終囑咐”。報刊上連篇累牘的重復宣傳，使“按既定方針辦”這句話不僅作為“毛主席語錄”反復刊登在報眼位置，還多次出現在報紙頭版的大字通欄標題中。

10月2日，華國鋒在審閱喬冠華在聯大會議發言稿時，刪掉了“按既定方針辦”的話，并批示說：“此發言有誤，文中引用毛主席的話，我查了一下原件，與毛主席親筆寫的錯了三個字，毛主席寫的和我在政治局傳達的是‘照過去方針辦。為了避免再錯傳下去，我把它刪去了。”

于是，張春橋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糾紛”為名，下令對華的批示“暫不傳達”。

10月3日，姚文元通過《人民日報》負責人轉告新華社：“‘按既定方針辦，記錄不一樣，現在不再公開宣傳。新華社報道要盡量避開這一提法，或不要當成主席的語錄引，可以由粗體字改為淡體字，少用到逐漸不用。”

第二天，姚文元又親自給新華社打電話：“主席指示記得不一樣，新華社暫不要宣傳，內參也不要再登，等核實后如何宣傳再告訴你們。”電話一再強調，此事不要向下傳達。同時，還賊喊捉賊地要新華社派記者到國家計委去核對有關記錄。當新華社將核實記錄的情況報告給姚文元后，姚在晚上給新華社電話。指責新華社“反映的情況不準確”，說計委的記錄是后來整理的，要求新華社再派人去廣播局和《光明日報》核實記錄。姚文元此舉，目的是想將偽造毛澤東“臨終囑咐”的責任強加給華國鋒和國務院。

10月4日，署名“梁效”的《永遠按毛主席的既定方針辦》的文章，在《光明日報》頭版頭條發表。

但兩天以后，“四人幫”束手就擒，偽造毛澤東臨終囑咐的行徑也終于敗露，成為其“為篡奪黨和國家的最高領導權大造輿論”的罪行。

(作者為《炎黃春秋》執行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