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一件明朝晚期的禱雨祝文

【關鍵詞】明朝;靜海縣;王用士;禱雨文

【摘 要】天旱求雨是中國古代由來已久的習俗#65377;本文介紹了河北大學博物館收藏的一件明朝末年靜海縣知縣王用士因縣內久旱無雨而撰寫的禱雨祝文，是反映和記錄這種相沿數千年的歷史習俗的一件難得的實物資料#65377;

明朝崇禎元年，靜海縣知縣王用士因縣內久旱無雨，向上天祈禱求雨，寫了一篇禱雨文#65377;這篇文章在1911年春天被長沙人唐典在北京琉璃廠購得，并裝裱成冊#65377;1959年，河北大學歷史系從文物商店購買了這份文書，現保存在河北大學博物館內，1993年被河北省文物專家組定為國家三級文物#65377;該文書為用宣紙裝裱成的一個折頁，每頁寬13厘米，高22厘米，封面和封底是黃紙板，上包一層麻布(圖一)#65377;折頁內共6面，扉頁用毛筆書寫“明靜海縣知縣王用士書禱雨祝文草，宣統辛亥春月購于京師琉璃廠，三日后復記于紅雨山房#65377;長沙唐典”等字樣，左下方鈐一方“紅雨房”白文印章(圖二)#65377;宣統辛亥是宣統三年，即1911年#65377;禱雨文是用毛筆書寫在宣紙上的，宣紙呈灰黃色，已斷裂為兩半，高18.5厘米，第一部分寬10厘米，第二部分寬7.5厘米，分別裝裱在第3#65380;4面上，保存尚完整，僅有個別字缺失，全文如下:

禱雨祝文

維崇禎元年歲舍戊辰五月辛酉朔越初六日丙寅，河間府□(靜)海縣知縣王用士率屬某等敢昭告于本境城隍之神#65380;□(山)川社稷之神#65380;風云雷雨之神曰:維神精凝河海，玄感尾箕，興云雨以從天，轉妖祥而匝地，海國眾生，式憑永利#65377;職蒞是邑，未及二載，乃昨歲已旱，禾麥薄收，小民艱食#65377;今歲春前，雨澤未足，徂于仲夏，復爾亢陽，晝則祝融鞭火，夜則少女飄涼#65377;陽驕陰伏，地天不解，每出郊原，風沙目#65377;靈雨既枯，桑田何駕，二麥胥焦，禾黍無苗#65377;顧茲景色，滿篝無望，國賦由此而逋，餓殍由此而作，食祿在茲，能不凄其#65377;邇緣吏事，奔走車塵，夜來露禱，仰睇明星#65377;月不離畢，星不沖斗，五日無麥七日無禾之變，于今再見#65377;古人云:云氣不待族而雨以為紕政，況不雨乎#65377;敬卜月日，薰沐樂禱，仰叩神慈，惠然甘霖，噓焦為潤，鑒此樸衷，俯拯民命#65377;如職奉職無狀，當降之罰，此孑遺□萬口咨嗟，□(神)其無祠乎#65377;伏愿水飛海燕，陸鼓商羊，既浸既漬，曦之以陽，先農八谷，昆蟲永藏，惠此無疆#65377;其答如響，斯為民社之主，敢不虔明致謝#65377;謹此伸告，維神鑒之(圖三)#65377;

文中“河間府□海縣知縣王用士率屬某等”一句中的缺字，唐典認為是“靜”字，我以為是正確的#65377;河間府是明初洪武元年設置的，到崇禎時河間府下轄河間縣#65380;獻縣#65380;阜城縣#65380;肅寧縣#65380;任丘縣#65380;交河縣#65380;青縣#65380;興濟縣#65380;靜海縣#65380;寧津縣#65380;景州#65380;吳橋縣#65380;東興縣#65380;故城縣#65380;南皮縣#65380;鹽山縣#65380;慶云縣#65380;滄州等18個州縣，其中帶有“海”字的只有靜海縣#65377;靜海縣在元朝時名為靖海縣，屬清州#65377;明朝洪武元年更名靜海縣，洪武八年屬北平府，洪武十年改屬河間府管轄，治所即現在的天津市靜海縣#65377;

“敢昭告于本境城隍之神 #65380;□川社稷之神”中缺失的字，從上下文推斷應該是“山”字，即“山川社稷之神”#65377;據清道光《晉江縣志#8226;祠廟志》中的記載，祭祀時“設神位三，中風云雷雨之神，左境內山川之神，右府縣城隍之神”，明末靜海縣祠廟所設神位應與此大體相類#65377;

“□其無祠乎”中缺失的字，從上下文和殘存的部分推斷，我認為應是“神”字#65377;

“玄感尾箕”和“月不離畢，星不沖斗”兩句中的“尾”#65380;“箕”#65380;“畢”#65380;“斗”都是星名，屬于二十八星宿之內#65377;《詩經#8226;小雅#8226;漸漸之石》中有“有豕白，涉波矣#65377;月離于畢，俾滂沱矣”之句，可見“月離于畢”是大雨滂沱的征兆#65377;

“晝則祝融鞭火”一句中的“祝融”是中國古代傳說中的人物，帝嚳時任火正，專管火事，后世奉為火神，有時也以祝融作為火的代稱#65377;

“五日無麥七日無禾之變”一句大概和古代的神話傳說有關#65377;傳說遠古時有十個太陽生活#65380;棲息在東方湯谷一棵巨大無比的扶桑樹上，他們輪流到人間巡行，但到堯帝當政時，十個太陽一下子全部出現在了天空中，使人間草木枯焦，百姓饑渴，于是堯命后羿射下了九日#65377;這里王用士用 “五日”#65380;“七日”來形容旱情的嚴重#65377;

“伏愿水飛海燕，陸鼓商羊”一句中的商羊是傳說中的一種鳥#65377;據《孔子家語#8226;辨政》記載，齊國曾有一足之鳥飛至宮殿之前，舒翅而跳，齊侯頗感怪異，特派使者出使魯國求教于孔子，孔子告訴使者此鳥名曰“商羊”，是大水的預兆，過去曾有一個童兒單腳蹦跳，口中念“天將大雨，商羊鼓舞”，如今齊國見此商羊，必是應驗此說，因此應趨治溝渠，修堤防，將有大水為災#65377;后齊國果然大雨[1]#65377;

據民國《靜海縣志》記載，王用士是山西陽城縣舉人，天啟七年(1627年)任靜海縣

令[2]，他寫禱雨文的時間是崇禎元年，正好是他擔任靜海縣令的第二年，這與禱雨文中“職蒞是邑，未及二載”的記述是相符的#65377;崇禎元年是戊辰年，五月辛酉朔是五月初一，這一天應是1628年的6月2日;五月丙寅是五月初六，即文中的朔越初六日，這一天是1628年的6月7日#65377;

王用士在這篇禱雨文中詳細介紹了自天啟七年到崇禎元年靜海縣的干旱情況，這與縣志中關于崇禎元年夏天靜海縣發生重大旱災的記載可互相印證[3]#65377;另據民國《靜海縣志》的記載，該縣民風淳樸，“農事以外只知祈雨祈晴，不知抵制方法，更無其他副產作業”;“吾邑缺乏灌溉之利，澇則祈晴，旱則祈雨……有時靈驗”[4]#65377;

中國人的求雨習俗起源很早，據西漢劉安《淮南子》記載:“湯之時，七年旱，以身禱于桑林之際，而四海之云湊，千里之雨至#65377;”[5]《漢書#8226;董仲舒傳》中記:“仲舒治國，以《春秋》災異之變推陰陽所以錯行，故求雨，閉諸陽，縱諸陰，其止雨反是#65377;”[6]我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以農牧業為主的國家，而一年中降雨量的多少直接關系到人民的生活和社會的穩定，所以求雨受到了歷代封建統治者的重視，從皇帝到知縣，每遇天旱，都要設壇祭祀，并有一定的典章儀式#65377;見于史籍的這方面的記載很多，如在求雨之俗最盛行的山西，每逢歲旱，則“設壇于城隍廟”，并有“縣公服詣廟，行二跪六叩首禮，……傳示鄉民灑掃街道，……各鋪戶#65380;家戶門首供設龍神牌位#65380;香案，僧眾#65380;架鼓吹手出城取水迎龍神#65377;知縣率僚屬素服步行出城外，迎接入城，供奉雨壇，……每日辰#65380;申二時行香二次”[7]等一整套的儀規#65377;求雨是萬物有靈觀念的產物，也是人們在大自然面前軟弱無力的表現#65377;對于這種相沿數千年的歷史習俗的反映和記錄，保存至今的明末靜海知縣的禱雨祝文無疑是一件難得的實物資料#65377;

[1]劉殿爵:《孔子家語逐字索引》，臺灣商務印書館，1992年，第26頁#65377;

[2]民國《靜海縣志》，臺灣成文出版社，1968年影印本，第407頁#65377;

[3]參見靜海縣志編修委員會:《靜海縣志》，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5年，第112頁#65377;

[ 4]同[2]，第952頁#65377;

[5] 劉殿爵:《淮南子逐字索引》，臺灣商務印書館，1992年，第69頁#65377;

[6]《漢書#8226;董仲舒傳》，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237頁#65377;

[7]清光緒《榆社縣志》，轉引自喬潤令:《山西民俗與山西人》，中國城市出版社，1995年，第198頁#65377;

〔責任編輯:許潞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