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樣,對那個給自己身體帶來最初綻放的人心存絢爛的幻想,而事實上,那只是一個充滿欲望的身體而已……
一
凌晨兩點。
奇怪,我又是在這個時候幾乎準確無誤地醒來。睡眼惺忪地旋開床頭的燈時,對面墻壁上的時針剛剛停留在兩點的位置。或許是因為又到了生理期的緣故,體內那股潮潮熱熱的氣流總是成為我失眠的借口。
我半裸著身子靠在床頭,背后塞著一個軟軟的靠墊。涂著碧藍色指甲油的手指拈起一只細長的ESSE,張開半干的嘴唇,輕輕夾住,另一只手懶散散的從枕頭下摸出一只ZIPPO打火機,藍色火苗點燃香煙的一頭,立刻,一股薄荷的清涼開始在喉腔里徘徊。我閉上眼睛,試圖吐出一個優雅的煙圈,可我還是失敗了,就如同那個埋藏在腦海里的念頭,每次我都試圖將它抽拔出來,落到實處,可我也總是失敗。
我的臥室設計幾乎和五星級酒店無一差別,我喜歡自己赤裸著全身舒展在這潔白綿軟床單上的感覺,它總會讓我回憶,回憶起我28歲的生命中,絕無僅有的一次纏綿。盡管那算不上是實際意義上的交歡,盡管那個陌生男人一整夜都在拼了命地想進入,可他的身體卻始終癱軟。其實,那次,我是下了決心的,下了決心獻出最后的貞操,可隨不了我心愿的是他,不是我。但就是那個陌生的男人,留給了我關于身體的所有聲色留念。
煙剩下一半的時候,我又隱約聽到唧唧哼哼的聲音,由小而大,由弱而強,一個女人幾近嫵媚的放浪的聲音。我下意識地向左看了看,厚厚的窗簾對面是另一幢樓與我對面相向的窗口。在我的記憶里,那對著我的窗口應該是廚房。我狠狠吸了最后一口,把沒抽完的ESSE掐在花格紋透明玻璃的煙缸里。我披一件薄薄的蠶絲睡衣,光著腳下床,輕輕走到落地窗前。掀起窗簾一角,朝對面的房間望過去。
外面漆黑一片,放眼望去可以看見遠出高層建筑上殘余的點點燈光,對面的房間里也透著一點點喘息般微弱的光,我側著耳朵,專注地聽起來,試圖探詢那聲音的由來。女人似乎很歡暢,洪流沖破閘口般叫喊起來,在這寂靜的夜里,聲聲入耳。
終于,隨著那一聲幾乎劃破了我耳膜的聲音戛然而止,對面房間里安靜了下來。回過神來,我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時候雙臂已經環抱了自己,兩條蔥白滑嫩的腿正夾得緊緊。我轉身朝床走去,剛邁步的一瞬間卻不由停住了,一股小小暖熱的潮流正從我身體里噴薄出來,我知道,我的成熟的身體真的是迫不及待了。
28歲的我,典型的都市新貴,除了一份耀眼的工作外,和這個城市里所有每天挺著筆直的腰桿兒,穿著窄窄裙子的女白領一樣,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有至少一個獨屬于自己的秘密,我的秘密是:我是一個處女。
二
又是在凌晨兩點的時間,我又準確無誤的醒來。
這一次,醒來的理由不是生理期,而是噩夢。夢里我又看見了那個把我抵在墻上帶著面罩的粗悍男人,他一把扯下我的衣服,然后就開始如同電影里的強奸片斷一樣,對我的身體發起進攻。奇怪的是,自從聽見對面房間里的叫床聲以來,我就是又做了被人強奸的噩夢,但夢里面,我不再是那個無辜的可憐少女,被男人強暴的時候也沒有絲毫反抗,好象被人強奸對于我來說是一件很享受,很期待的事似的。
這種極不正常的現象只是在一個勁兒地向我告示著:我的成熟的身體,已經快呼之欲出了。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體已經潮濕。
我習慣性地披上睡衣赤腳走到窗前,輕輕掀起窗簾的一角,注視著對面的房間,我知道,自己的潛意識里在等待那將起的叫床聲。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二十分鐘……足足等了半個小時, 等到了腳底發麻,對面還是一片寂靜,絲毫沒有一點動靜的樣子。
回到床上,依舊點燃一支ESSE,我為自己這樣齷齪和有些變態的嗜好感到羞愧,可有時候,很多情緒真的無法把控,比如,這夜晚里的寂寞。
我常常在想,假如,那一次真的被強暴,再假如那一次,那個陌生男人真的進入我的身體,我現在又該是怎樣的呢?
讀高三的一個夜晚,我在下晚自習后獨自回家的巷子里,差點被那個蒙面男人強暴,當時幸虧一個拉著收廢品車子的男人救了我。因了那一次膽戰心驚的經歷,我害怕起男人,特別是男人對我的身體接觸。大學里,也曾與喜歡的男孩花前月下過,但當男孩的手輕輕自衣服下面爬上后背時,我給了他最兇狠的一巴掌。
兩年前,26歲依然守身如玉的我在一夜情意識的慫恿下,在酒吧獵到一個男人,那是一個看上去經驗應該很豐富的干凈的男人。為了那一夜的到來,我做足了準備,甚至還想象著如何去清理那些自身體里流出的粉色的血。
五星級酒店的房間里,男人把微醉的我輕輕放在床上,他如虔誠的信教徒般跪在床邊,開始用牙齒一顆一顆解開我的扣子。他以極其熟練的程度,同樣用嘴解開了我內衣后邊的小扣,把那件蕾絲鏤空小底褲剝了下來。我很配合地學著三級片里女星的樣子,煽情的扭動著身體,甚至開始低低地呻吟起來。他的綿軟有力的舌頭在我的每一寸肌膚上都留下了濕漉漉的痕跡,讓我的身體迅速燃燒起來,他的寬大有力的手掌來回在我飽滿圓潤的胸脯上摩挲著,來來回回,來來又回回。那一刻,終于在等待中即將到來,我如同接受自己的成人禮般忘情地閉著眼睛,等待著一個陌生的身體。他的節奏與火候把握的很好,每一步,都讓我顫抖不已。
男人堅挺的身體一步步移了過來,我清楚的感覺到了他正一點一點從我的肚臍往下游走,小腹上的皮膚如此敏感,薄薄的皮膚下面全是密集的火花,滋滋燃燒,一直蔓延到雙腿之間。在那一瞬間,我幾乎要眩暈起來,天,那是怎樣的感覺啊,一枚陀螺摩擦著那顆飽滿鼓鼓的花蕾,輕輕旋轉著,他每轉動一下,都是無法言傳的終極欲望。
我知道,那一刻即將如期而至。
男人更加急促的喘息在耳邊蔓延,我卻突然在這意亂情迷的一刻說了一句話,我發誓,那聲音絕不是來源于我的本意,我說,我是個處女,你輕一點。
一切的轉變,就是在那句話還未落音時開始的。男人的動作似乎是在一瞬間停止了一下,然后,我感覺到他的身體逐漸癱軟了下來,我想,可能是我說了那句不該說的話。他再次準備發起進攻,我緊閉著嘴巴,再不敢多說話。可接下來的每一次,都是失敗。
天微亮的時候,男人終于疲憊地乖乖躺在我旁邊,看得出,他是既有些羞愧又有些憤恨的,男人面無表情甩下一句“我最討厭別人在我面前裝處女”后,憤恨離開。
我的唯一的一次一夜情就以這樣的方式劃上句號。只差那一步,我的身體就可以盛開。
我躺在床上又開始回憶起那次一夜之歡,直到煙頭燙到了手指。這一晚,對面的房間靜靜,那聲音始終沒有響起,我的寂寞無處可泄。
三
提著一大袋子東西在小區門口與一高大的男人正好撞個滿懷。彼時,男人正低頭與人講電話。地上七零八落散著我從超市買回的零食,我做雙手叉腰狀,悻悻看著他。男人朝我歉意一笑,蹲下身來收拾東西,一盒冰淇淋已經被毀了容貌,奶漬撒了滿地。
下次請你吃冰淇淋,我住9號樓3單元801,男人隨即留下一張卡片后便走開。我看著他去了車庫,開走一輛銀色別克,收好了卡片,想著,這真是個有趣的男人。
回到房間,拉開落地窗簾,一眼就瞧見對面。猛得想起9號樓3單元801,天,這不是正對著我的對面那一戶嗎?難道,早上相撞的那個年輕的男子就是……我有些不敢想象。我從口袋里掏出卡片仔細看起來,上面有這個男人的名字,辦公電話和職位。劉廣龍,景觀設計師。因了這男人住對面的房間,因了我聽見過對面房間里男女做愛的聲音,因了一個28歲單身女人的寂寞,我關注起這個男人。
卡片上沒有私人電話,我只得厚著臉皮把電話打到他的公司,在與聲線甜美的前臺小姐糾纏許久,回答了有無預約,大概什么事情之類的問題后,才聽見了那個叫劉廣龍的男人的聲音。喂,您好,我是劉廣龍。
你欠我的冰淇淋呢。劈頭我就迎上一句。我想,他是沒有想到的,冤家真找上門來。就那樣,我與年輕英俊才華橫溢的景觀設計師開始交往。
我們約會的場所逐漸由西餐廳、咖啡廳轉到了影院、酒吧,彼此間的話題也由先前的工作交流轉到了個人生活。他是個真很幽默風趣的男人,我想,倘若不是他有了女朋友,我還真會喜歡上他的。而每次,在酒吧,隔著一杯紅酒的距離,我對對面這個男人有的一點小幻想,他又怎會知道。
是夜兩點。我如約般醒來。對面房間里的聲音又傳遞過來,聽著那聲音我的身體似乎有了依靠,我依舊夾緊的雙腿,竊賊般仔細聽著那女人在男人身下忘情歡叫。我似乎能想地到,劉廣龍此刻正赤裸著身子,在女人身體之上縱橫馳騁的情景,或者,他正雙手撫住她的腰身,在她身后猛烈沖擊,女人叫的那么兇猛,想必,這對男女也是快活不已。
對面的聲音停了下來,我卻不能自己。從那晚起,我開始了與劉廣龍的聲色幻想。一個長得還算上乘的單身女子,欲望的宣泄卻只能憑借幻想與自我迷戀。男人,哪個男人才能讓我縱情盛開?
隨著接觸日久,劉廣龍的電話頻繁起來,有時是在還迷離著睡眼的時候,有時是在剛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彼此從未問過對方是否獨處,是否有男女朋友一類的話,都是成年人了,這些問題只會顯得俗套。
我沒有料到,劉廣龍的電話會在夜里兩點打來。那時,我剛剛躡手躡腳走到窗前。美女,怎么這么晚還沒睡?我吃驚地問,你怎知道?哈哈,對面有個美女,總是在晚上醒來。劉光龍在電話那頭得意笑道。呵呵,我睡眠不太好。我只得這么應付了過去。我睡眠也不太好呢,不如什么時候一起睡吧。劉廣龍開了個邪惡的玩笑。
那夜,我望著對面房間微弱的燈光,和劉廣龍講了很長時間電話,直到對面房間的燈熄滅,劉廣龍在電話那頭親吻了我說拜拜。對面房間的男人是劉廣龍,那是確信無疑的事。
四
現代都市版的一夜情正緊鑼密鼓準備上演。那夜,劉廣龍在電話里說,我想了解你的身體。他向我發出了暗號。
找了酒精做幌子,從酒吧出來已經大半夜了。劉廣龍的車子飛奔在空曠的夜里,一路搭載著兩個都市男女的欲望。幾乎是在一進門的同時,我被他反抵在了墻上,劉廣龍的熟稔是在我意想之中的。我們一起站在花叢下親吻著對方,手指一點點撫摩著彼此的身體,一點點勾引著彼此的欲望。
他如同裹著嬰孩般,用浴巾包裹了我,一把把我扛到了床上。我們彼此,都極為老道地去占領對方的身體,極為熟練地縱深向情欲之淵。他的強悍有力的身體迎了上來,在他頑強入侵的那一瞬間,無可救藥的快感已經完全淹沒了疼痛。我似乎能聽見身體開放的聲音,能想象到他沖破我讓我完成蛻變的一瞬。
原來,欲望真是這般美好,隱藏在身體最深處的感覺與肌膚的感覺又是截然不同。我無可抑制地喊叫了出來,愈來愈瘋狂,那個夜晚,我真恨不得全世界都聽得見我叫床的聲音。
潔白的床單上盛開著一朵粉色桃花,劉廣龍看著臉紅紅的我,愣了半天,一言不發,只是緊緊擁抱了我。我想,他是明白的,我獻給他的絕非一夜迷情。
自從與劉廣龍有著真正意義上的身體接觸后,我不再在夜晚兩點醒來,去偷聽對面房間的動靜。我并未想從他那里得到一個什么女朋友的身份,即使他依然與別的女人夜夜歡歌也無關我的痛癢,我要的,是那一夜。
一夜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未曾主動與他聯系過。白天,我依舊做我的白領,夜里,還是做著一個氤氳潮濕的春夢,順帶幻想下這世間哪個男人可與我白頭偕老。
劉廣龍的電話是我在一個俱樂部里認識了新的男人后打過來的,電話那頭,年輕英俊的景觀設計師談笑風生,邀我晚上同赴燭光晚餐。他在電話里誘惑道,晚餐后還有甜品。我只得笑笑委婉回絕佳人已經有約。掛斷電話前,劉廣龍說了一句玩味十足的話,他問我,做一個處女膜手術大概花多少錢。這個才情橫溢的男人也不免落了俗套,在他看來,一個28歲的女人處女夜只會是偽造。我聽得心生悲涼,心生疼痛。
一個充滿了無限幻想的欲望游戲就這樣劃上了句號,我以為我可能會真的愛上那個叫劉廣龍的男人,和天下所有女人一樣,對那個自己獻出了初夜的人念念不忘,而實際上,我等待的只是一個身體而已。在這個城市里,他有他的舊愛,我有我的新歡。我終于有了一個男人,一個可以帶著我進出各種場合,可以在我寂寞的時候一個電話就奔赴到床邊的男人。
幾個月后的某個夜晚,我突然又在凌晨兩點準時醒來,那時,我身邊的男人睡得正酣。我緩緩點燃一只ESSE,半裸著身子靠在床頭,微閉著眼,仰頭,吐出一個優雅的煙圈。對面的房間里,似乎又有女人的聲音響起,我卻沒有躲藏在窗簾背后偷聽。那聲音,若隱若現,聽得我又一陣酥癢,但是,無論我的身體再如何被那邊灼灼燃燒的情緒感染,那別人的風與月,已經與我沒有了半點糾葛。
吸完最后一口煙,我乖巧地鉆進被子里,一邊輕輕推搡著身邊的男人,一邊將自己的手伸向他的身體。我的男人迷迷糊糊道,怎么了,不好好睡覺。我,我想……不等我想后面的內容說完,我的男人的手指已經攀緣上了欲望,順著我的渴,一路下滑。
年輕的我們,寂寞的身體容不下一點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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