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闊的愛情傳說

■舊愛霓裳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是年少的冒辟疆不會明白的，也是我們這個浮躁的時代所不能領悟的：愛情，原來是一段生死與共的隱忍相守。

董小宛隨冒辟疆一起走進水繪園的時候， 芳齡二十。這個當年秦淮河上神姿艷發的第一流人物開始洗盡鉛華，以低到塵埃里的姿態來經營自己的愛情。

在這之前，他也許并不愛她。他們蘇州半塘的初次邂逅，只換來她的一往情深。那一年，是她的豆蔻年華。那年之前，他戀過李湘真，那年之后，他鐘情陳圓圓。但這只是愛戀與鐘情罷了，這些道理他在擁有她以后才漸漸明白。

冒辟疆曾與陳圓圓情投意合，可即便盟下婚約，紅粉佳人還是與他失之交臂。命運安排給他的是與小宛的再次相遇。三年后的再遇，她做出送行的驚世之舉，船行二十七天，二十七次拒絕勸她回家的請求，并提出要以身相許。她對他寫下“腸雖已斷情未斷，生不相從死相從”，但他仍不為所動。最后居然是眾人為她的癡情所感動，紛紛游說后才喜結連理。

昔時眾人爭纏頭，是多么風光，到現在卻是流盡燭淚，才換得洞房夜。小宛生于南曲青樓，琴棋書畫詩詞文賦，樣樣精通。十五歲就名冠秦淮，脾氣大得很，看人很挑。原來在愛情面前，這些全部不過是個姿態，一切都不如當個侍奉箕帚的小女人來得幸福妥帖。

冒辟疆一直因恃才傲物，屢試不中，干脆歸鄉隱居。小宛也是名士真風流，不在乎夫貴妻榮，當了他的小妾，一起隱居水繪園，紅袖添香夜讀書。如今蘇州如皋的水繪園，仍舊安靜妥帖地停留在古城東北角，一如百年前般抱水而行，仿佛如她沉靜靈秀的姿態。參游者被提示這是明清之際名士冒辟疆攜愛妾董小宛的隱居之所。園子里如此的靜，一塊石，一叢花，似乎都塵封了這一對鴛侶的愛情片斷。

只是這段才子佳人的愛情此時僅僅開了個頭而已。不久便是清兵入關，戰亂中小宛不得不隨著冒家輾轉奔波。他幾次大病，全靠小宛不眠不休的照顧才度過難關。“寒則擁抱，熱則披拂，痛則撫摸，或枕其身，或衛其足，或欠身起伏，為之左右翼。”這一年，董小宛22歲。“當大火爍金時，不揮汗，不驅蚊，晝夜坐藥爐旁，密伺余于枕邊足畔六十晝夜。”這一年，董小宛24歲。

26歲時，她三度侍疾。28歲，她香消玉隕。她稱自己“拼得一命酬知已，追伍波臣作鬼雄”，嫁得冒辟疆是“驟出萬頃火云，得憩清涼界”。佳人已去，他在無限惆悵中寫下《影梅庵憶語》記述這段情緣，回憶中的董小宛美麗，有文才，精鑒賞，貞心自束，情深一往，擅廚藝，會理家，不是十二分的妻子又是什么人？自己一生的清福都在和董小宛共同生活的九年中享盡。

她去世42年之后，他才追她而去。一直被保存完好的水繪園里，還留有他在耄耋之年懷念這位早逝愛妾的詩稿。時光已經被沉淀，五十多年前在蘇州初見十六歲的董小宛的情景突然清晰起來，原來，他真的愛過。

原來，這世上有一種癡絕如董小宛的女子，愿意用短暫卻璀璨的一生，去換取情人永恒思念的淚水。

原來，死生契闊的隱忍相守，不僅是塵世間的一個美麗傳說。

編輯/紅豆 E-mail:hongdou9526@vip.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