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７年 滬杭張小泉拉鋸戰啟幕

同一個品牌，曾經是很好的合作伙伴。然而，從7年前開始，合作伙伴變成了冤家：上海張小泉和杭州張小泉各自為了達到獨享品牌的目的，進行了拉鋸式的訴訟。并且，這一訴訟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這只是諸多老字號官司中的一件。近年來，類似的官司大大小小不在少數。祖先留下了老字號資源，卻沒能留下解開資源糾紛的鑰匙。杭州張小泉和上海張小泉似乎也都在為目前國家沒有健全的法律保護而懊惱：一個健全的法律，說不定可以救自己出水火呢。然而，即使有健全的法律，即使雙方爭出個輸贏，就真的能解決老字號目前日漸式微的命運嗎？歸到底，雙方合作重組，倒不失為解決內耗、平息恩怨的一種思路。

滬杭“張小泉”再次“上公堂”

1月16日，杭州張小泉剛剛拿到杭州中院的判決書，一審判決上海張小泉構成侵權，勒令其在《浙江日報》上公開致歉，并賠償8萬元人民幣。

這是杭州張小泉對上海張小泉的首次勝訴，然而前者卻還不能夠擺出勝利者的姿態。因為在贏得這場官司的同時，前者依然站在上海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的被告席上。

2006年伊始，上海張小泉便以不正當競爭為由將杭州張小泉和錦江麥德龍現購自運有限公司告到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

上海張小泉稱，去年在麥德龍處購得由杭州張小泉生產的刀剪商品，該商品的外包裝及標牌上均標注“創立于1663年”、“中國馳名商標”字樣。而杭州張小泉的前身是1958年由3家與張小泉創始人均無嫡傳關系的單位合并而來；同時，被告的注冊商標僅有“張小泉牌”商標于1997年4月被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認定為馳名商標，但目前也因期限屆滿已失效。

上海張小泉刀剪總店負責法律事務的周先生在接受采訪時一直強調“均非嫡傳”，杭州不能使用“1663年”這樣的字號，并認為這是引人誤解的虛假宣傳，構成不正當競爭。

上海張小泉此次上訴請求法院判令杭州張小泉停止使用不當標注“創立于1663年”，停止使用刀剪產品及其標牌上注有“中國馳名商標”字樣，并賠償上海張小泉經濟損失人民幣10萬元。

杭州張小泉則認為，張小泉商標、字號的擁有人使用、宣傳張小泉的歷史是正當合法的，是符合史實的。該案另一被告錦江麥德龍現購自運有限公司代理律師在法庭上稱，他們已盡了審查義務。作為銷售商，他們無能力對每一個商品做徹底的審查。

杭州張小泉負責法律事務的章新發告訴記者，上海張小泉是在接到杭州中院的傳票之后很快在上海二中院提起訴訟的，他認為這是報復性行為，屬于惡意訴訟。

同時，針對上海方面對“1663”等字樣的質疑，章表示，“嫡傳”并非法律概念，而且杭州張小泉的工藝確實是由早年的張小泉沿革而來，一直對質量要求極嚴。

他認為，上海張小泉一直有意弱化其“泉字牌”商標，而強化“張小泉”的字號。章先生頗為無奈地說：“我們也不樂意打官司，但我們必須維護張小泉這個品牌，必須保證張小泉刀剪的質量?！?/p>

據悉，按照最新的評估，圖文合一的“張小泉”商標價值已高達1.49億元，“充滿著利益的誘惑”。雖然刀剪行業的利潤并不高，但在薄利多銷的情況下，品牌是相當重要的。

合作變競爭7年糾葛史

在90年代以前，上海張小泉刀剪總店作為杭州張小泉的經銷商之一，出售杭州張小泉的產品，兩家合作幾十年相安無事。后來，上海張小泉的經營者轉變了經營策略，認為只是銷售利潤微薄，便開始生產“泉字牌”刀剪，這才引發出了一系列糾紛。

這已經不是杭州張小泉和上海張小泉第一次對簿公堂了，回顧過去的幾年，兩家可謂積怨頗深。

早在1999年，杭州張小泉就向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狀告上海張小泉刀剪總店與上海張小泉刀剪制造有限公司。認為原告企業創立于1663年，在1964年獲得了中文文字“張小泉”與剪刀圖形組合的張小泉牌注冊商標；1997年經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局認定，該注冊商標評為馳名商標。

上海兩被告企業在原告取得“張小泉”注冊商標和馳名商標權后，仍在企業名稱中使用“張小泉”字號，并在產銷的商品及包裝上突出“張小泉”字樣，這是商標的侵權行為和不正當競爭行為。原告要求兩被告停止在企業名稱和產品標識中使用“張小泉”三字，并賠償2389476元人民幣。

據媒體此前報道，滬杭兩地的檔案和文史資料反映，自從1663年張小泉創辦以他名字命名的“張小泉刀剪店”后，經過張家幾代傳承，于1949年因虧損宣告停產，后轉歸他人，但該字號被同行業廣泛使用。法院查實，原、被告企業均非“張小泉刀剪”的嫡系傳人。而且被告上海張小泉刀剪店早在1956年即以該字號作為企業名稱注冊登記，并在1993年被國內貿易部認證為“中華老字號”。

經過5年漫長的審理，2004年，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終審判決，“張小泉”品牌的刀剪已有300多年歷史，滬、杭兩地的刀剪企業對該品牌的形成和發展都作出過貢獻，因此“張小泉”三字不能歸杭州張小泉集團有限公司一家獨享。

由于這一歷史原因，上海張小泉刀剪總店此前在企業名稱中使用“張小泉”字號、以及在產品標志上使用“張小泉牌”、“上海張小泉”字樣的行為并不構成侵權。法院同時裁定，為避免公眾誤認，今后上海張小泉刀剪總店應在商品、服務上規范使用其經核準登記的企業名稱。

上海謀重組杭州不“感冒”

上海張小泉的周先生向記者闡述了一條新的思路，那就是通過兼并重組來整合“張小泉”這一老字號。對此，杭州方面表示，這樣的設想還過于遙遠，暫時不作考慮。

章新發表示，上海張小泉多為貼牌生產，不是真正的張小泉工藝，質量得不到保障，不應該使用“張小泉”這一字號。他還告訴記者，曾經有消費者向杭州張小泉投訴剪刀質量問題，后來發現該消費者購買的是上海張小泉的產品，說明許多消費者并不清楚兩家“張小泉”的區別。

多年紛爭其實對兩家張小泉均無好處，同時也讓消費者無從選擇。

上海張小泉的周先生說，杭州張小泉一直想單打獨斗，但是上海方面認為將來可能走向一統，資產重組能徹底解決目前的糾紛，并能使品牌更為強大，對消費者也有利。

據悉，目前除去杭州和上海的張小泉，國內尚有幾家小規模的張小泉刀剪店，多為杭州張小泉的經銷商。因此重組這一設想中最主要的就是上海和杭州兩方面的意見。

一個有利條件是，2005年，浙江民間財團——浙江富越控股集團有限公司集合四家股東單位出資3億收購原上海美麗華集團90%的股份。而上海美麗華集團擁有著張小泉剪刀、匯豐紙業、上海儀器總店等著名品牌，其網點70%分布在南京路、金陵路和福州路等上海繁華的黃金商業地段。

浙江富越集團由義烏中國小商品城數個民營企業共同出資組建而成，注冊資本1億元。股東包括浙江新光控股集團、中國寶娜絲襪業公司、浙江真愛集團和浙江萬廈房地產公司等。收購擁有眾多老字號的美麗華集團，對于苦于沒有優秀品牌的義烏小商品來說，等于一夜間擁有的眾多無形資產。

并且由于是首次以民資聯盟的形式收購上海國企，無論對民資的出路以及上海國企的改革都具有重要意義，因此這一收購案在當時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

周先生告訴記者，作為上海張小泉最大股東的富越集團確實有整合張小泉品牌的初步意向。他開玩笑地說，既然都掌握在浙江企業手里，不如乘著這個機會合并，倒省了許多官司的麻煩，也算是為老字號的生存發展探路。

然而杭州方面似乎比較冷淡。談到兼并重組，章新發認為可操作性不強，并且沒有聽到任何風聲。目前杭州張小泉的資金實力并不強，僅限于平穩經營，不可能去收購其他企業。當記者問到是否可能與富越集團合作時，章表示，這樣的設想還過于遙遠，暫時不作考慮。

法律不健全爭執無限期

目前，向工商部門投訴仍然是老字號維權的主要手段，只有遇到較為嚴重的情況，老字號才會向法院提起訴訟。

雖然滬杭“張小泉”在法庭上誰也不讓誰，但有一點卻異常統一，雙方都認為目前保護老字號的法律法規尚不健全。

章新發表示，主要是保護馳名商標的條例不健全，關鍵在于沒有清晰界定“字號”與“商標”，并與工商總局的規則不能很好地配合。他聽說最近有馳名商標保護和字號保護的意見征求函，希望能有所進展。

這并不只是“張小泉”所面臨的問題，而是眾多中國老字號企業共同面臨的問題。目前，向工商部門投訴仍然是老字號維權的主要手段，只有遇到較為嚴重的情況，老字號才會向法院提起訴訟。章新發告訴記者，杭州張小泉就曾經向工商部門反映過對上海張小泉的不滿，工商部門長期擱置了這一問題，并最終給予杭州張小泉答復：上海方面不愿改換字號。無奈之下，杭州張小泉才訴諸法律。

目前我國處理老字號遭侵權的案例主要依靠《反不正當競爭法》和《商標法》，但老字號們有的注冊了商標，有的根本就沒有注冊商標。

曾有業內人士表示，相當一部分老字號法律意識非常淡薄，自己的產品、名稱、商標根本就沒有注冊，甚至會出現被別人注冊的情況，有時一些國內的知名企業還遭受被國外企業注冊的情況。

2005年6月9日，中華老字號工作委員會正式掛牌成立。中華老字號工作委員會要出臺一項《中華老字號商標證明》，是不是老字號要經過委員會的確認，這樣就能更好地受到國家商標局的法律保護。而且，《商標法》中也規定，如果有些老字號沒有注冊，遭遇其他公司搶先注冊時，也有一定的補救措施，因為注冊的周期很長，而且還有一個三個月的公告期，任何人均可以提出異議，商標局應當聽取異議人和被異議人陳述事實和理由，經調查核實后，作出裁定。

但相關專家還是堅持應當出臺一部專門的法規，來保護老字號企業，因為畢竟由中華老字號工作委員會出具的《中華老字號商標證明》的法律效力有待商榷。

此外，2005年4月，杭州老字號企業協會公布了一份《關于保護和發展杭州老字號的法律提案》，并邀請一批當地法律專家研討，最終定稿后將提請杭州市立法保護老字號。這是國內第一份專門針對老字號品牌保護與發展的法律提案。

據統計，目前全國各行業共有民間所稱的老字號商家約10000多家，其中真正擁有“中華老字號”稱號的僅有由原內貿部在1991年授牌的1600家。然而調查顯示，在這1600家企業中，勉強維持現狀的占70%；長期虧損、面臨破產的約占20%；有品牌、有規模且經濟效益好的僅占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