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與左腳

那一年，青年德勒從大學畢業了，他成為了一名教師。

第一次給學生上課有點緊張，德勒看了幾眼掛在墻上的彩色人像和明麗風光，心里逐漸平靜了下來。

“好了，開始了。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德勒大聲地對所有學生說。

這種方法是要激發學生的想像力和敏感性，讓他們學會表達。

孩子們紛紛舉手，跟著德勒拍，他們的面孔從僵硬乏味變得鮮活生動。

德勒更加激情高漲，他的視線從一個學生跳躍到另一個學生，最后，定格在一個男孩子臉上——他是那樣地面無表情！

德勒又重復了一次，男孩子依舊沒有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 德勒開始冒火。

男孩抿緊了嘴唇，右手插在衣兜里，表情甚至有些憤怒。這時，旁邊一個學生輕輕地說：“老師，他叫詹姆斯。” 德勒深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克制下來繼續上課，但是他的情緒徹底被破壞了，慢騰騰地布置了作文題目——《幸福》。然后說，請課代表下午收了之后送到辦公室。

不料第二天，詹姆斯又惹事了， 他和另一個男孩打架了。德勒老師急匆匆地趕過去時，詹姆斯全身都是亂糟糟的，惟一不變的，是仍把右手插在口袋里，站著不動，滿臉通紅。

“你又怎么了，詹姆斯？”

詹姆斯毫不理睬德勒，轉身跑掉了。德勒老師只好無可奈何地離開。

“詹姆斯的右手以前觸過電，被切掉啦！”有一個女生這么說，德勒老師的心猛然一縮。

晚上，德勒老師坐在房間里一本一本地看交上來的作文，把封皮上寫著詹姆斯的本子單獨抽出來，在他的作文上打了教學以來的第一個99分，后面還附上了一段話：“為什么沒有給你滿分，是因為你為了身體的不幸福，而拒絕了讓自己的心感到幸福。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注意到你的德勒老師其實是一個截去左腳的人，那背后，也有老師的不幸故事。但是，我沒有拒絕讓心去感受不幸之外的幸福，所以，我雖然選擇了做平凡的文學老師，卻仍然認真地、快樂地生活。”

又過了幾天，德勒老師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平靜地走上講臺，然后把前一天的作文本子發下去。直到最后的五分鐘，他說：“我們重復一下幾天前的內容，但是稍微修改一下，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腳。來，老師先帶頭！”

德勒老師帶頭跺起腳來，由于他的左腳是假肢，所以必須左右兩只腳一起動，看上去非常滑稽。

一分鐘后，教師里響起劇烈如暴風雨般的跺腳聲。其中，德勒老師聽到最特別的一個聲音，那是詹姆斯發出的。因為，詹姆斯那天跺腳的聲音是最大的，并且眼睛里含著淚。

是的，德勒老師是幸福的，他曾經治愈了自己心里的傷痕，現在，又治愈了一個小小的心靈。

（馨予摘自《教學月刊·小學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