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疊音詞探析

《論語》是記錄孔子及其門人弟子言行的書，共20篇，反映了春秋戰國時期漢語的主要特點。其語言簡單明了、準確含蓄，并使用了一些疊音詞。據我們統計，《論語》中除卻引用《詩經》中的疊音詞“穆穆”、“戰戰兢兢”外，共有疊音詞26個，出現了35次。本文主要討論的是疊音詞基式與相應疊音詞間的意義關系以及疊音詞的重疊形式。

一、疊音詞基式與相應疊音詞間的意義關系

在《論語》中，疊音詞基式與相應疊音詞間的意義關系，大致可分為兩種：一種是意義之間有聯系，是詞的重疊；一種是意義之間無聯系，僅是音節的重疊。

1.基式與相應疊音詞間有意義聯系的詞的重疊

這里的有意義聯系是指兩者的意義相同或者相近，這種重疊是一種構形的重疊，重疊后形成的是合成詞。我們經過逐一辨析，統計得這類疊音詞在《論語》中有23個，約占《論語》疊音詞總數的89%。如：

彬彬《論語·雍也第六》：“文質彬彬，然后君子。”朱熹注：“彬彬，猶班班，物相雜而適均之貌。”按：《說文解字》：“份，文質備也。彬，古文份。”可見“彬”與“彬彬”義同。

侃侃 《論語·鄉黨第十》：“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朱熹注：“許氏《說文》：‘侃侃，剛直也。’”按：《說文解字》：“侃。剛直也，從 古文信，從川取其不舍晝夜。《論語》曰：‘子路侃侃如也。’”是“侃”與“侃侃”義同。又按：《論語·先進第十》作“子路行行如也。”疑許慎此處引用有誤。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亦疑許氏筆誤。

硜硜 《論語·子路第十三》：“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又《論語·憲問第十四》：“既而曰：‘鄙哉！硜硜乎！’”朱熹注：“硜，石聲，亦專確之意。”按：《說文解字》：“磬，樂石也。硜，古文從坙。”段玉裁注：“蓋硜本古文磬字，后以為堅確之義，是所謂古今字。”是“硜”與“硜硜”義同。

需要指出的是，《論語》中有的疊音詞，看似基式與相應疊音詞詞義不相干，其實是有通假的現象存在，也可以看作是詞的重疊。如：

郁郁 《論語·八佾第三》：“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朱熹注：“郁郁，文盛貌。”按：清·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頤部》：“郁，假借為戫（彧）”“彧”，有文采明盛的意義。又《直音篇·邑部》：“郁，文盛貌。”則“郁”與“郁郁”關系明矣。

便便 《論語·鄉黨第十》：“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朱熹注：“便便，辯也。”按：清·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坤部》：“便，假借為辯。”“便便”實為“辯辯”的通假。

《論語》中，除上述疊音詞外，還有“滔滔”“訚訚”“恂恂”“申申”“夭夭”“行行”“愉愉”“怡怡”“巍巍”“蕩蕩”“洋洋”“空空”“堂堂”“悾悾”“戚戚”“皇皇”“循循”“蹜蹜”等，基式與相應疊音詞詞義相同。

2.無意義聯系的音節的重疊

這類疊音詞，其基式與相應疊音詞的意義無關，這種重疊是一種構詞重疊，重疊后形成的是單純詞。據統計，這類疊音詞在《論語》中有3個。約占《論語》疊音詞總數的11%。如：

與與《論語·鄉黨第十》：“君在，踧踖也，與與如也。”朱熹注：“與與，威儀中適之貌。”按：《說文解字》：“與，黨與也。從舁，從與。古文與。”其基式義與疊音詞義無關。

棲棲《論語·憲問第十四》：“丘何為是棲棲者與？無乃為佞乎？”朱熹注：“棲棲，依依也。”楊伯峻注：“忙碌的樣子。”按：《說文解字》：“西，鳥在巢上，象形。日在西方而鳥棲。……或從木，妻。”是“棲”與“棲棲”意義無關。

切切偲偲《論語·子路第十三》：“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謂士矣。’”這個疊音詞比較特別，其基式“切偲”不成詞，與重疊后的意義無關，而且與現代漢語中AABB式不同。如：現代漢語中“老實”與“老老實實” 義同；“干凈”與“干干凈凈” 義同，還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完完全全”等等。

二、疊音詞的重疊形式

1.AA式

這類疊音詞在《論語》中共7個，出現7次，包括：“怡怡”“戚戚”“皇皇”“便便”“蹜蹜”“悾悾”“彬彬”。

2.AA式加“乎、然、如、者”

《論語》中共有6個疊音詞后加“乎”，出現8次，如：“硜硜乎”“巍巍乎”“蕩蕩乎”“洋洋乎”“郁郁乎”“堂堂乎”。

共有2個疊音詞后加“然”，出現2次，如：“循循然”“硜硜然”。

共有10個疊音詞后加“如”，出現13次，如：“怡怡如”“恂恂如”“申申如”“夭夭如”“訚訚如”“行行如”“侃侃如”。

共有2個疊音詞后加“者”，出現2次，如：“滔滔者”“棲棲者”。

3.ABB式

在《論語》中只有一個“坦蕩蕩”，出現1次，而且“坦”與“蕩蕩”意義相同。

4.AABB式

《論語》中只有一個“切切偲偲”，出現1次，而且“切切”“偲偲”“切切偲偲”三者意義相同，但“切偲”不成詞。

可以很明顯地看出，“怡怡”既可以單用，其后也可以加“如”；“硜硜”后既可以加“乎”又可以加“然”；“蕩蕩”既可以后加“乎”又可以前加“坦”。

綜上所述，《論語》疊音詞構成中，詞的重疊要多于音節的重疊；其重疊形式也是比較豐富的，現代漢語中的一些重疊形式已經出現了。

參考文獻：

[1]朱熹.四書章句集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3.

[2]楊伯峻.論語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0.

[3]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1998.

（苗亮亮 查中林，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