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一名納粹

1999年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君特?格拉斯(Gunter Grass)的新作《剝洋蔥》，書如其名般地剝洋蔥式地揭開了作者心底的隱秘，再度解剖戰爭中的共犯結構，展現出德國人民直面納粹歷史的勇氣。尤令世人震驚的是，新書出版前夕，格拉斯接受了《法蘭克福廣訊報》的采訪，首度坦承二戰期間，他曾在希特勒旗下的納粹精銳部隊“武裝黨衛軍”(Waffen SS)中服役。這支部隊在短短幾年內，就由一支無足輕重的衛隊壯大成為一支百萬大軍，擁有38個戰斗師，曾建立導致數百萬人喪生的集中營，被紐倫堡軍事法庭譴責為犯罪組織。

戰后德國的道德良心

二戰結束至今，格拉斯一直不遺余力地批判納粹，被視為戰后德國的道德良心。他長期活躍于德國的左翼論壇，在上世紀60年代與社民黨關系緊密，支持當時的黨主席勃蘭特;而后者后來以總理身份到波蘭訪問時，在昔日的猶太人社區前雙膝跪地，為自己的民族誠心贖罪，激發了德國民眾正視納粹歷史的風潮。格拉斯此次以自傳的形式作出的納粹告白，引發了德國極右派的群起圍攻，認為他才是掩飾污點的罪人。

曾被美軍關在戰俘營

回憶舊時歲月，格拉斯說，十六七歲的這段往事是他生命中的污點，當時并沒有罪惡感，但后來萌生的這種意識逐漸讓他為自己感到羞愧，有個問題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里:“你會承認參加過納粹這件事嗎?”

格拉斯坦言，他曾被關在美軍的戰俘營里，美軍的檔案上也有關于他的資料，每每思及這段過去，他就忍不住淚流滿面;他一直以為自己已在數十年的寫作生涯中作了告白，直至活到七八十歲，才發現那個污點依舊存在，他終究意識到，這個洗不掉的污漬必然會出現在他的自傳里。

“直到今天，我們仍然抗拒去思考或自問，為什么當時希特勒能獲取政權甚至贏得愛戴?” 格拉斯如是說。因為這一問，當時的德國人幾乎都要被納入這場戰爭的共犯結構里。格拉斯批評德國社會以小資產階級的觀點從事歷史記憶的反省，很多人不敢承認自己年少輕狂時曾被納粹的思想猛烈地吸引。

“我那時真的很笨。”

1927年出生在波羅的海海邊的格拉斯，15歲時和所有年輕人一樣，為了逃離家庭的禁錮，申請服役，自愿加入潛水艇單位;但他的申請沒被接納，直到16歲。有一天，桌上擺著入伍令，要求他到德累斯敦報到，他才知道自己的部隊是武裝黨衛軍第十裝甲師。

大戰結束后，格拉斯的出生地但澤市(Danzing)被劃為波蘭的領土，從此，他便像100多萬原居但澤的德國人一樣，流浪各地飽受失根之苦。有關集中營大屠殺的報道，他起初認定是不實宣傳，因為他不相信德國人會做這種慘無人道的事，但紐倫堡大審判改變了他的想法。“我那時真的很笨。”格拉斯回憶道。

后來，格拉斯當過農夫、礦工和爵士樂手，他還在1949年到杜塞道夫藝術學院和柏林造型藝術學院學習版畫與雕刻。1955年，格拉斯在文壇以詩歌初試啼聲;1959年，他因長篇小說《鐵皮鼓》而一炮打紅，該小說被稱為“德國新小說的里程碑”，根據它改編的電影還一舉奪得了1979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

格拉斯最負盛名的作品是但澤三部曲——《鐵皮鼓》、《貓與鼠》和《狗年月》。這3部作品的歷史背景為上世紀20年代至50年代的德國社會，反映了腐敗的社會風尚并探討了納粹崛起的原因，對戰爭的厭惡和一種揮之不去的罪惡感流露其間。回首這數十年的路，格拉斯說道:“往事對我們緊追不舍，不如回過頭，好好面對它，面對真相。”(羅惠珍)

編輯:潘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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