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自己

洪　蘭

紐約某棟摩天大樓的老板每個月都為昂貴的電梯維修費苦惱?因為樓高,電梯不是一叫就來,乘客往往等得不耐煩,一直連續按鈕,所以電梯按鈕壞得很快?

人們雖然看見電梯按鈕已經亮了,還是要再按一下才安心,好像別人按的都不算,非得自己的“魔術指”按一下,電梯才會來?這位老板在電梯旁貼很多告示,都沒有效?最后他貼出懸賞,若有人能使乘客改變習慣,給予嘉獎?

結果,一名心理學家在電梯門上裝了一面大鏡子,輕而易舉解決了問題?因為鏡子讓乘客看見自己的猴急樣?只要一站到鏡子前,人立刻變得有禮貌了?原先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鏡子前都成了紳士?淑女,耐心等待電梯,這就是鏡子的妙用?

很多時候,人不是故意要做出某些惡形惡狀,只是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什么樣子,苦于不自知而已?

我一直很好奇,演化為什么沒有使人的眼睛分開生長,一個看外面,一個看自己呢?人的兩只眼睛專門看別人,如果沒有鏡子,人是無法知道自己長什么樣子?

這個“我”是很晚才發展出來?嬰兒要到兩歲左右才會知道鏡中人是自己,靈長類除了黑猩猩外,其它猴子都不知道鏡中的動物是它自己?實驗員把動物麻醉后,將紅點涂到它們臉上,醒來后再讓它們照鏡子,結果除了黑猩猩會去摸自己的臉外,其余都不會,表示它們不知道鏡中的人是自己,可見自知需要很高的智能?

有個實驗非常有趣,實驗者想知道寄生在別人窩里的小鳥,如何知道它自己是誰?像椋鳥專門把蛋下在麻雀窩,讓麻雀替它孵蛋,但椋鳥長大了并不會以為自己是麻雀,還是去找椋鳥交配?它是如何知道自己跟養父母不一樣呢?

康奈爾大學的實驗員把剛孵出的椋鳥隔離喂養,這些椋鳥從來沒有見過其它鳥?他們把一些小鳥的羽毛染色,另一些則保留原來顏色,等小鳥長到兩個月大,再把兩只成年椋鳥放進實驗室,一只染了色,一只沒染色,結果發現小鳥喜歡跟自己一樣顏色的大鳥在一起?這表示它會檢視自己,知道自己的特征,在腦中形成樣板模型將其它的鳥與自己相比,產生我們看到的“物以類聚”現象?

這個實驗很重要,讓我們看到動物可以檢視自己,知道自己是誰?演化雖然讓我們的眼睛只能看見別人的刺,看不見自己的梁木,但人發明鏡子彌補這項不足?

鏡子,是人類最重要的發明,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