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傳銷這一詞匯伴隨著國人走過了不平凡的十幾個年頭。在2005年11月1日《禁止傳銷條例》(以下簡稱《禁傳條例》)正式實施之后,筆者對一些城市的非法傳銷現狀進行了調查,發現以前跟筆者一起從事武漢新田非法傳銷的“戰友”們,都已經成了打著各種各樣的旗號、擁有幾萬人團隊的傳銷網頭了。在和他們的聊天中,以及筆者親自在多個城市的調查與走訪中,筆者發現目前不僅直銷企業在尋求變化,非法傳銷組織也根據“禁傳條例”的出臺進行適時變異,以躲避政府打擊,在新環境下求得生存和延續。
大遷徙
一般非法傳銷組織的人員都不是在一個城市里發展,而是在幾個省份的十幾個或幾十個不同的城市運作發展。在《禁傳條例》實施前,傳銷組織都在進行大規模的遷移—一般遷移的城市都是網頭認為暫時比較安全的城市,或者是網頭和傳銷企業在這個城市有完善的“保護網”與“關系網”,能夠有利于“保護”傳銷組織“發展”的城市!
以筆者的經驗來看,如果要想了解一個城市的傳銷人員規模和從業者的地域人群,不用滿街跑去做什么調查,那樣太累,也沒什么成果。因為傳銷人員都很警覺,對陌生人也很排斥,只能是無功而返。
最簡單的辦法是,去當地的大大小小的各個房屋中介了解情況就可以了,他們對傳銷人員的數量、分布、來自哪里等情況都非常了解。
在傳銷人員眾多的城市,房屋中介每天都會有許多穿著西服、打著領帶、操著外地口音的人進進出出。據中介所負責人透露,這些人大都是從事非法傳銷的人員,他們租住的房屋和課堂都是由這些中介所介紹的。這些中介所熟悉本地情況,知道哪里的房子“穩妥”,哪里的課堂“安全”。
由于傳銷人員是流動性的,今天在這個城市,也許明天就去另一個城市了,所以不可能以年租的形式租房子。這時一般都是中介以年租的形式租下這個房子,然后加價以每月500元或600元的價格,出租給這些傳銷人員,從中獲取利潤。如果本地政府對傳銷行為沒有什么打擊行動,那么本地的傳銷人員就非常多,這些房子就會成為搶手貨。
遷移是目前非法傳銷組織所普遍采用的變異生存方式。
打時間差
《禁傳條例》出臺以前,以異地邀約、集結人頭為主的非法傳銷組織,一般都是上午9點或10點開始講課,11點或12點左右結束,然后是陪新朋友玩游戲、打撲克。大約下午3點半到4點開始吃晚飯,5點就開始出去到其他非法傳銷人員居住的寢室學習(又叫走網或串網),解決新朋友心中的疑問,也解答一些老朋友在邀約和發展新人中出現的問題,這也是以異地邀約為主的非法傳銷組織沿用了近十年的一個“作息時間”。
但在《禁傳條例》出臺之后,很多非法傳銷組織都把作息時間更改了,一般都把上課的時間改到早上5點、7點,或是中午11點到下午1點,又或者下午5點到7點。
傳銷組織之所以會對作息時間進行調整,是因為這些時間段都是相關管理部門沒有上班,或是午休時間或是晚上下班的時間。在這些時間段對其成員教授傳銷課程,就可以避免相關部門的打擊,有利于組織的“發展”。
如果有人撥打110進行舉報,在很多地方出現的情況都是,110一聽到是舉報傳銷的,就會讓舉報人撥打工商部門或附近派出所的電話。但是派出所接到舉報傳銷的電話也都會拒絕出警,告訴你打工商部門的電話,說是“傳銷由工商部門管理”。但當你舉報到工商部門時,由于工商部門正是休息時間,電話肯定無人接聽。
甚至有的傳銷組織在這個非常時期還會召開幾百人的大型分享會,時間一般都定在星期天,因為這個時間工商部門都休息,即使撥打了110或報警,又會重復無人受理的情況。
所以,打時間差也是傳銷組織所普遍采用的一個變異生存方式。
背靠大樹
目前也有大量傳銷組織選擇轉移到在當地有一定背景的企業中。由于這些企業在當地都具有一定的勢力,它們的老總一般也都擁有當地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十大杰出青年”等名號,也有一定的關系網,所以投靠這些企業之后,非法傳銷組織就可以放心無憂地肆意發展了。
例如,遼寧省天X生物公司,其廖姓老總是鐵嶺市人大代表,在鐵嶺市和本溪市都有一定的社會背景和社會關系。該公司目前在大量整編以使用五三制為主的非法傳銷組織,產品編成3,100元一套,分為會員、銅卡、銀卡、金卡、白金卡、董事六個級別,進行以異地邀約、集結人頭為主的非法傳銷活動。更嚴重的是,在天X公司總部辦公大樓四樓的會議室里,每天都要舉行大規模的傳銷課程,聽課的傳銷人員有300~400人之多。并且公司老總規定所有的團隊只能在鐵嶺市和本溪市兩地進行運作,原因是“在這兩個城市發展,不會受到當地政府打擊”。
另外,原從事深圳黃氏順興的非法傳銷組織在2005年初開始裂變。東北團隊的最高領導人是原從事武漢新田的李某。此人的團隊已發展到十幾萬人,產生的“最高級別”就有200多人。今年初,李某帶著團隊轉入大連某知名核酸銷售公司試圖“漂白”,但由于利益的驅使,很多高級別人員還是把自己的團隊帶出來,進行非法傳銷操作。其中,大部分都轉到了廣州天X和本溪中X等企業,而另一支以劉某為首的幾千人團隊,在2005年10月轉入了洛陽華以XX公司。旗下所有團隊也已從原來遼寧、河北的各城市紛紛遷進洛陽,操作模式依然以異地邀約、產品編成套、集結人頭為主。由于原華以XX公司在洛陽有一定的關系網,目前這些傳銷人員每天都會有幾十人或上百人聚集一個課堂,大規模地開展傳銷課程,瘋狂發展。
由此可見,轉移到能提供地方保護的企業,是目前很多傳銷組織所采用的一種變異生存方式。
偷天換日
有更高明的傳銷組織者,玩起了偷天換日的游戲。
這些“聰明”的傳銷組織者用自己或是別人的名字加入到一個比較大、比較正規的直銷企業中,以普通經銷商的身份購買這個公司的產品,把這些產品以300元左右/套進行分組,再以2,000~3,000元/套的價格,賣給自己下面傳銷團隊新加入的人。
由于很多老百姓只知道傳銷不好,但是都不懂直銷和傳銷到底區別在哪里,更不可能弄懂直銷制度、怎樣運作等,因此在看過正規公司的詳細資料以及相關產品后,都會毫不猶豫地加入到這些非法傳銷組織中。
由于從產品中賺到的暴利使得這些傳銷網頭成為了該直銷公司的銷售冠軍或者晉級最快的經銷商,他們中還有很多人多次參加過該直銷公司的表彰大會,受到該公司老總的接見。當這個網頭把這些輝煌的“戰績”和成果拿給自己非法傳銷組織中的人看時,更加堅定了這些傳銷人員的信心。
可憐的是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以為自己所從事的就是這家知名直銷公司,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一個美好的事業,以為自己在不遠的將來就會像這個成功者一樣,接受公司領導的嘉獎,并且每月都有十幾萬元、甚至幾十萬元的收入,哪知道等來的一切全是泡影。
同時,這種現象在國內并不少見。目前正有很多非法傳銷網頭采用這種安全、穩妥的運作模式,原因各有不同—有的是靠網頭自己的聰明才智;有的是加入公司后,在當地的專賣店違規操作;甚至還有正規公司直接授意的(具體的公司名字在這里就不提了)!
欺世盜名
最令人吃驚的是,在《禁傳條例》出臺之后,有些傳銷組織根本不使用公司名稱了,甚至連最起碼的產品都不用了,那么,這些傳銷組織以什么名目來發展傳銷人員呢?
經過調查,這些傳銷網頭都給自己的傳銷組織戴上了非常美好的“皇冠”。例如,有的說自己的團隊是國家稅務總局的秘密銷售團隊,有的說是勞動部的秘密銷售團隊,或是商務部的秘密銷售團隊,更有的說是國務院的秘密銷售團隊,更荒謬的說是政府提供給老百姓一次個人創業的機會,可以解決大量的下崗人員以及農民的就業問題,緩解政府的就業壓力。
他們告訴團隊成員,自己使用的是政府為了抵制外國商品大量進入對本國商品和企業的沖擊,所采用的一種秘密的銷售方式,可以迅速增加國家的稅收。因為組織所賺的40%或45%的錢會直接上報國家稅務總局,剩下60%或55%的錢用來給這個秘密組織中的各個級別分發獎金。
可能有人會問,這么荒謬的理論誰會相信?但是這些傳銷組織有一整套的騙人技巧,比如:
問:為什么電視、報紙上總報道這種方式是傳銷,是非法的?
答:電視上播這個是非法的,主要是為了保持社會的平衡。這么賺錢的事業,如果所有人都知道就都來干了,別的事業就沒有人做了,那就麻煩了,國家就混亂了。所以國家在電視、報紙上報道這個是非法的,目的就是限制一些膽小的人。再好的事業也不能人人都來做啊,你能接觸這個事業是非常幸運的。
我們不涉及政府提出的四大禁止行業(毒品、軍火、走私、色情),只是一個普通商品銷售模式。符合“三個有利于”,給國家提供大量的稅收,解決很多就業,給地方創造很大的效益。
為了證實他們不是非法的,傳銷人員甚至會說:“你可以去工商和公安部門舉報,如果把我們抓起來判刑了,那就說明我們是非法的。如果沒有理睬你,那就說明我們是合法的。”
甚至還有的打著什么慈善事業和希望工程的名字,到處招搖撞騙。
使用后兩種方法的傳銷組織相對不多,因為只有一些智商比較高的網頭才會想到和使用這些方式,這類組織大約占20%左右,而80%的傳銷組織都采用前三種變異方式。
后記
異地邀約的非法傳銷在東北有四大發源地:吉林四平、遼寧沈陽、鐵嶺、阜新,也就是說,異地邀約的非法傳銷都是在這四個城市發展壯大或擴展到其他城市的。
2004年,記者對遼寧省非法傳銷的調查中,情況最為嚴重的是遼陽市,其后依次為錦州、丹東、大連金州、本溪、普蘭店、葫蘆島及所管轄市縣、鞍山、撫順、營口。
2005年,記者再次對遼寧省的非法傳銷進行了調查,情況最為嚴重的是本溪市,其后依次為葫蘆島及所管轄市縣、撫順、錦州、營口、大連金州、普蘭店、鞍山、海城、遼陽、鐵嶺,其中的前七位城市都是非法傳銷人員過萬人的城市。
據中國反傳銷聯盟網的調查,目前在中國非法傳銷的重災省份分別是,廣西、廣東、遼寧、山東、貴州、河南、河北、湖北、安徽、江蘇。目前,在以上地區就有總數超過300萬的異地邀約非法傳銷人員,這其中還不包括那些進入地方保護的企業、繼續違規操作的從業人員。
筆者希望以上的真實報道,能夠提供給相關部門參考,盡最大的努力鏟平這些非法傳銷組織,保障國人的生命及財產安全。更為未來中國直銷市場的開放,奠定良好的市場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