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禪一起去上班

人生步步是道場，心動即禪動。

每到周末，亮馬河畔高居云端的京城俱樂部里高朋滿座，CEO們在休閑。如果碰巧說到禪，他們往往忍不住朗聲一笑，并晃晃酒杯：咳，我們正事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參禪？

有的大“海歸”甚至覺得參禪是自欺欺人，有些小“土鱉”倒是覺得自己頗有慧根，也準備晚年再修行：“不遲！不遲！”

日本明治時期的禪宗高手鈴木正三可沒有這樣的耐心，他說工作坊就是道場。在他的慧眼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不分寒暑上山下地就是參禪，重利輕離別的商人，風雨無阻四處交易就是悟道。也就是說，禪每時每刻都在身邊、在心里、在行動中，不必非得到寺院里入定才叫參禪。這樣，禪就從貴族有閑階層、風雅士大夫手中的奢侈品轉變成每個俗人觸手可及的日常用具，不管是誰，只要有一絲心動就是禪動。

鈴木之后，韓國商界出現一位高僧。他不知在什么時候，也不知在哪里聽到一句話：“人生步步是道場”，就一輩子再三咀嚼其中的深意。他一手打造的聞名遐邇的公司就是寺廟，每日的安靜思索就是入定參禪，這人就是三星之父李秉吉。

只要心中有禪

三星確實是懂得禪的。1979年，樸正熙總統逝世，李秉吉站在三星總部28層的玻璃窗內目送靈車從樓下緩緩駛去。樸正熙生前一直是他的老對手，壓得他難以喘氣。三星似乎只要稍不注意出現了瑕疵，他們就勒緊三星的脖子。屋檐下的李秉吉只是要求員工在每個細節上下功夫，避免任何沖突，最終，三星保持了30%的年增長率。這時，樸去世了，而李還活著。沒有魚死網破，也沒有冤冤相報。

禪的典故說，要接納，就算對方是魔鬼，如果他報名學禪，也要教他。李秉吉心中有禪，故能接納強勢人物的挑剔，不做多余之事，最后做成了自己的事。其實和李秉吉一樣把商場當道場的企業家實際上不絕如縷。比如吳世雄，EBAY中國區首席執行官，就很懂得為什么海納百川方成海。

快50歲的他一身牛仔，帶著MP3招搖過市：“你看像我這么大歲數的人有戴MP3的嗎？”他其實是在工作，體驗MP3到底有多么好用，年輕人喜歡它有沒有道理，在eBay的網上賣場上如何操作。“周杰倫的《東風破》唱的就挺好，不過他吐字不清晰。”

許多企業家都認識到接納可使自己鶴立雞群。吳的老客戶柳傳志把孫宏斌送進監獄，等他出獄后又給他20萬元錢幫他東山再起，把自己從孫宏斌仇人的角色轉換成孫宏斌的貴人。

在海峽的另一邊，吳世雄的鹿港老鄉施振榮對待李焜耀則更像春風化雨。李看不慣施振榮，曾被稱為宏碁內部的反對黨，最后另立明基。施振榮不以為背叛，反而極力成全。難怪一位深受施振榮影響的創業者說：“施振榮讓我看到，一位真誠的人，原來也可以是生意人。”從商之人懂禪，就從了無痕跡中提高了商業的品味。

放空自己

自唐以至明清，有成就的商人都有其禪師。松下幸之助的傳奇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朋友，就是一位僧人。在臺灣，專為CEO開的禪課全部爆滿。“主要是把自己的壓力放下來，放空自己，焦慮中決策就有問題。”打禪之說很偉大，吳世雄不敢說自己打禪。但他每天十點半就不看EMAIL，開始冥想、調息。南懷瑾的兒子就是吳世雄的禪師，吳認為他講得十分規范。

既然是智慧，就需要自己悟，哪怕是聰明人，為了一個明斷，可能也要艱苦期待很多年。哪怕有禪師在側，也得自己頓悟。上大學時，年輕的吳世雄心中尚無禪。他喜歡外文系的系花，苦苦邀請好幾次，才得以和“花”共進晚餐。但吃飯時吳鬼使神差，竟然只顧埋頭美味的豬腳米線，忽略了吃飯的主題“花”，“花”最后憤怒地說:“再也不和你出來了。”于是成了最后的晚餐。

其實，禪早就說了，將心投注于某處，才會有所成就，這叫作意。后來的吳世雄終于開悟，懂得了作意。剛入eBay，天天向上做得比較徹底。開會就請教問題，下屬們發現這位新來的老板問的都是基本問題，很笨：“我就是要乘剛剛到，別人不會笑的時候問。”現在，電子商務每一年增長在98％左右，而已經入門的吳世雄要比98％更快。

禪說，把心放開，全力投入，才能求得勝解。求勝解的企業家吳世雄見到過，吳早年還在Intel時，聯想就是他的大客戶，他回憶到，那時，聯想還沒有搬到上地，柳傳志也很年輕，但特會吸納新事物。有人講互聯網，柳就坐在第一排，認真做筆記，從頭聽到尾，這就是作意。

認錯也是求解。在吳看來，內地不少企業家的通病是覺得自己天縱英明，不求甚解。“一個小小的舉動都有可能改變游戲規矩，不去聆聽市場的細微之聲，修正自己，怎么得了？”吳最佩服的老板葛魯夫總是承認自己的錯誤，《惟有偏執狂才能生存》講的都是他犯的錯誤。而他堅持教書的目的，是逼著自己去總結，去求解。

吳世雄看到，內地企業家寫書的弊端，是不敢把自己的失敗拿出來分享。孫大午似乎不在此列，2005年，51歲的孫大午主動削權，由董事長改任監事長。隨后，裝訂成冊的《孫大午行思錄》在職工之間內部傳閱。行思錄在古代一般是用來記錄高僧言行的。以“行思錄”命名，此中必有真意。而在兩年前，孫因“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被判刑三年，緩刑四年，個人和公司總共被罰40萬元。那么，這本行思錄或許沒有囊括孫大午所有的感悟，欲辨已忘言，不是么？

把握當下

有禪家說：鮮花長在樹上，供養的是十方神；摘來供佛，就只供一尊。這似乎說的就是吳世雄這樣的經理人。從Intel到微軟，再到eBay，吳世雄最煩叛將之說。因為他離開之前，征求過頂頭上司陳永正的同意，陳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到eBay就任CEO，因為和李開復跳槽GOOGLE時間上挨得太緊，坊間說微軟兵敗如山倒，吳則認為eBay是微軟的客戶，到eBay做掌門人，兩者的合作更緊密了：“這是微軟力量的擴散，不是分散。”在吳看來，一個好的經理人供的就是十方神。

不是獨處一隅，而是四處飄香。找機會做最好的自己，是李開復新寫的書的寓意，也是吳世雄的心愿，更是禪。禪家說的把握當下，指的就是在現有的環境中，抓住時機，將每一件事確實徹底地做好。而要做好事情就得不松不緊，不急不緩。人生如曇花一現，吳世雄說：“要能控制自己的生活，不能控制生活就變成生活控制你。”

曾經有段時間，如果吳世雄把手機關掉一天，就會患得患失。如果出門忘帶充電器，手機沒電了，就開始緊張。這樣的日子其實很苦。開悟后，吳世雄會約幾個老總一起出去玩，偏偏到云南那些收不到信號的高山峻嶺中去：“現在感覺沒有手機蠻好的，他們要找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我。”

國圖附近一家川菜館，吳世雄經常光顧。“喝點小酒，看看小說，聽聽小曲，我覺得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