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情感痛苦在我內心堆積,形成“毒素”,最終導致癌癥。
“你得了淋巴腺惡性腫瘤。”英屬哥倫比亞癌癥機構的一位醫生在電話里說。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接受了手術治療,并進行了兩三個星期的療養。在這段修養生息的日子里,通過對前些年的生活經歷進行思考,我試著了解患上癌癥的原因所在。
從我對健康文化的了解來看,像癌癥這樣的疾病有可能是由高度的壓力引起的,這種壓力抑制免疫系統的功能并削弱人體對疾病的抵抗力。
手術后幾個月,我出席了哈佛大學醫學院舉辦的關于健康和康復的研討會。研討會之后,我明白了更深層次的病因:在學校當管理人員期間,我花了大量時間聆聽那些心情沮喪的人的心聲。他們的情感痛苦在我內心堆積,形成“毒素”,最終導致癌癥。
在我的辦公室里,人們用最激烈的言辭描述他們的痛苦,他們離開的時候也許感覺好了一些,可我后來總是發現,我把他們的痛苦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舉例來說,傾訴者走了幾個小時之后,我的腦中還在重演剛才的緊張場景。一整天,我都會覺得有那么一點兒難過或者沮喪。甚至,當天同事之間發生的一場沖突,會讓我在第二天凌晨三點鐘驚醒。
四年來,我發覺自己越來越無法擺脫別人呈現在我面前的痛苦。那些以前只困擾我短短幾個小時的事件,開始奪去我連續幾個晚上的睡眠。
顯然,我不但沒有驅散消極,反而把毒素的殘渣一點點地收集起來,裝在心里。不知不覺中我充當了“解毒分子”,而且在為別人解毒的同時,也中了毒。
其實,很多人,尤其是經理人,都在做著跟我類似的工作。
幫不了自己
一個撿垃圾的看見一位女人一屁股坐了下來,捂著手帕嗚嗚地哭著。她的膝蓋和胳膊肘彎曲成痛苦的X型,她的肩膀微微地顫抖。她一定傷心至極。
撿垃圾的把小推車停到路邊,悄悄地向她走去,跨過一堆易拉罐、破爛玩具和臟兮兮的尿布,來到她身邊。
“把你那塊破手帕給我,”他用柔和的語氣說,“我給你一塊新的?!?他把捂著她眼睛的手帕輕輕抽了過來,把一塊亞麻手帕放在她的掌心。她眨著眼睛看著這份禮物,又看看面前給自己禮物的人。
當撿垃圾的人繼續推小車走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他用那塊被女人弄臟了的手帕捂著自己的臉,肩膀不停地顫抖。而那位女人已經心平氣和地走開了。
對于這個故事的含義有許多種解釋,但是在我們的話題環境中,它顯得意味深長,因為它體現了解毒分子的某些工作。他們目睹另一個人處在痛苦之中,用行動表達他的同情,試圖消除這種痛苦,而和撿垃圾的故事一樣,他把痛苦轉接到了自己身上。
許多解毒分子面臨著情緒痛苦,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一肚子的火氣。來自一家國際高科技公司的經理用他的話準確描述了這種心態:“我幫得了別人,可我似乎幫不了自己。我不斷看到人們因為老板冷酷無情、無動于衷,政策和決定愚蠢之極而備感痛苦。我厭倦了人們一旦‘秘密被公開出去’就來找我。他們來找我,我又該找誰去呢?”
解毒分子疲憊不堪的原因就是解除情緒痛苦的工作太過危險:他們沒有受過專業培訓,沒有所需的設備,也得不到別人的支持,這就使他們無法安全地應對他人的痛苦,而這些痛苦又是源源不斷地向他們涌來。
解毒分子自身也是這種痛苦的制造者。他們忽視自己的健康,比起關心自己,他們更關心別人。他們總是特別擔心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正確,他們沉溺于幫助別人給他們帶來的“方向感”。這些趨勢使人們為了得到他人的感激或友誼而不惜一切地去幫助別人。
組織偶爾會肯定解毒分子以及他們扮演的角色,但是由此產生的后果通常是,組織進一步對解毒分子進行“壓榨”,讓他們去完成更多力所不能及的工作。
最后,和組織內部其他人一樣,解毒分子還不得不在緩解工作場所其他人的痛苦時兼顧他們個人生活中的壓力,這也會給他們帶來新的毒素。
盡管解毒分子就像是人體系統自我痊愈的力量,他們還應該找到治療自己傷口的良藥,并爭取得到組織的保護。達第·強奇的藥方也許可供借鑒。
不分擔別人的痛苦
達第·強奇年逾80,來自印度,她常年練習瑜伽。1992年在里約熱內盧召開的地球高峰會議上,她被尊稱為十大“智者”之一。
“她只要一出現就能徹底改變整間屋子的氣氛,” 大衛·庫珀賴得說。他是凱斯西儲.大學組織行為學教授,曾在一次大會上和達第有過一面之緣。
庫珀賴得回憶道:“當有人問她,面對別人的痛苦,她為何還能保持如此愉快的心情,她回答說,我對別人的痛苦不以為然,我不分擔別人的痛苦。”
解毒分子的工具箱里有一件非常有價值的武器,那就是讓自己在當前的局勢中做一個旁觀者?!额I導大不易》一書的作者羅納德·海費茲就很明白這一點。在一次采訪中有人問他:“領導者如何生存?”他答道:“為了讓自己長命百歲,你必須學會把你自己和你扮演的角色區分開來。”
達第·強奇也懂得不要把其他人的痛苦情緒轉移到自己身上——并表達了自己的這種看法。
當解毒分子過于投入到那些受他們幫助的人的情緒和經歷中去的時候,他們就和別人的痛苦牢牢地栓在了一起。他們忽視了這樣一個事實:幫助別人的是他們扮演的角色,不是他們自身。
當解毒分子的動機和他希望取得的后果如此緊密地聯系在一起時,他很容易就成為了受害者卸載其失望和痛苦的對象。而當結果和他們所預期的不一致時,解毒分子就會變得自我保護起來,并且對事情的結果忿忿不平。
一方面暴露在別人的痛苦情緒下,一方面轉移這種痛苦帶來的影響,是解毒分子面臨的首要的情緒挑戰。即使當他們對同事的痛苦表現出格外的關注時,解毒分子也要記住,現在不是他們在受苦。
不把所有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并不等于超然事外,或者對他人的情況不為所動。但是,最健康的解毒分子并不是在幫助他人的過程中為他人做過的事情承擔責任。他們向別人提供資源、機會、空間和咨詢,但是,他們讓受害者自己結束自己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