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不寫詩了,詩人面臨“斷層”。這是2005年11月17日《新華每日電訊》的消息,頗有些讓人吃驚。細細一想,似乎完全不是那回事。
為了證明詩人面臨“斷層”這個結(jié)論,記者列舉出不少事實,可惜卻都有似是而非之處。比如,記者說“日前在山東泰安召開的世界詩人大會上,來自40多個國家的詩人齊聚一堂,人群中卻難覓青年人的蹤影”。這一點其實毫不奇怪。要能夠給自己戴上一頂“世界級詩人”的桂冠,對于涉世不深的年輕人來說,真是談何容易。須知這個所謂的“世界詩人大會”,并不是年輕人想來就來的普通聚會,它那高高的門檻也不知道把多少真正的詩人(當然包括青年詩人)擋在門外。會議上看不到年輕人,并不等于寫詩的沒有年輕人,這應(yīng)該屬于常識范疇。比如,記者又說自己“在山東、天津一些高校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由于年輕人忙于考研、留學,詩歌文化如今已是慘淡經(jīng)營,能看到的只有教室‘課桌文化’上的幾首歪詩,手機短信里的幾首‘打油詩’”。這種調(diào)查如果不是過于匆忙,或者調(diào)查的面過于狹小,至少有以偏概全之嫌。寫詩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誰也不會向外人輕易炫耀。如果不是對青年人的興趣愛好有相當多的了解,或者平時與他們基本沒有什么接觸,冒冒失失跑來一問,以為青年人就會如實向你介紹自己詩歌創(chuàng)作的情況,那是非常幼稚的想法。你沒有看見他們寫的詩,并不能等于他們真的不寫詩。我就看到不少高校里青年人寫的詩,而且還經(jīng)常收到他們寄贈的詩刊。你為什么不來向我做調(diào)查呢?輕率斷言詩人隊伍出現(xiàn)“斷層”,那是既不了解詩歌,更不了解今天的青年人。
無庸諱言,詩歌創(chuàng)作一直被人認為不景氣。有人說:“詩歌無用?!庇腥烁?jīng)陰陽怪氣地說:“我拿什么來拯救你呢,我的詩歌?”看見報刊上一本正經(jīng)地刊登著這樣的文字,老實說,我的心里常常有一種暗暗慶幸的感覺。慶幸什么?我慶幸這種“無人拯救”的氛圍。這正是詩歌成長與發(fā)展的幸運。我一直以為,詩歌需要誰去拯救么?果真需要拯救,又該如何拯救?誰是這樣的救世主?中國詩歌橫空出世以來,浩浩蕩蕩,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到底什么時候需要誰去拯救過?中國詩歌以她無可替代的生命力,一直在中國大地上無比倔強地生長著,誰也抹煞不了她,正如誰也無法拯救她一樣?,F(xiàn)在有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之所以瞧不上詩歌,之所以覺得詩歌創(chuàng)作不景氣,原因可能很多,但是最根本也最明顯的一條,就是詩歌創(chuàng)作無利可圖。撈不著銀子,瞎折騰啥!的確,詩歌成不了真正的廣告詞,廣告商不會頒發(fā)巨獎。詩歌也成不了“軟廣告”式的“表揚文學”,企業(yè)家不會掏出銀兩。詩歌不是電影電視,寫詩的人成不了大紅大紫的明星,既包不成“二奶”,更無需偷稅逃稅。就是90年代初期有一兩個寫詩的人似乎被人捧“紅”過那么一陣子,也很快就被人忘卻,成為詩壇上稍縱即逝的流星。說到底,要是指望詩歌升官發(fā)財,此路不通。既然如此,在現(xiàn)在這個非常浮躁、非常功利的社會里,還有什么呆子來弄詩歌這種勞什子呢?所以,做慣救世主的角色只能覺得無計可施。既然連救世主也救不了你,詩歌啊,你就靜悄悄地壽終正寢吧!按這樣的邏輯推理,得出詩人面臨“斷層”這個結(jié)論,又有什么奇怪呢?
想撈銀子的,去撈你們的銀子吧!想“包二奶”的,去包你們的“二奶”吧!想換烏紗帽的,去想方設(shè)法把你們?yōu)跫喢睋Q得更大一些吧!詩歌與你們實在一點也不相干。中國詩歌的成長和發(fā)展,有曲折,有挫折,有一瀉千里順流而下的高潮,也有十盤九灣迂回曲折的低谷。但是,正是在這種起伏滌蕩的過程之中,詩歌把一切與她并不相干的人甩到其應(yīng)該集中的地方。大浪淘沙,剩下來的,才是詩歌的癡迷者。這中間,絕大多數(shù)是尚未成名或者壓根兒就沒有指望過成名的年輕人。他們或哭或笑,或唱或舞,或勞苦或休閑,或悅耳或聒噪,每天的喜怒哀樂、柴米油鹽,每天的陰晴雨雪、愛恨情仇,卻無一不是詩歌。他們雖然默默無聞,卻一絲不茍地為詩歌貢獻著自己的一切。他們從來不向詩歌索取,卻始終在為詩歌奉獻。他們才是詩歌的“脊梁”,他們才是詩歌發(fā)展的中堅。
忽然想到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就此向記者先生以及詩國無事憂天傾的那些先生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