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位農民工,整天沾滿泥土、石灰氣息的樸樸實實的農民工。他在大伯手底下干活,但時常領不到工錢,即使領到了,也只是很少的一點錢。對此,我很費解,也因此時常把父親看作是無用之人。
7月中旬的一天,我拿著學校入學通知書發呆。那天是報名的最后期限,我必須去學校繳費報名。我已經在家中等父親一個多月了,父親仍未回家。于是,我便認為父親對我極不關心。
又焦急地等待了兩天,我在埋怨父親的同時,終于揣著模棱兩可的地址,獨自乘上客車去尋找父親。
我拖著坐了一天長途客車后疲憊的身子,在偌大的城市中來回尋覓,不停地向那些流動在這“不夜城”中的路人詢問著紙條上的地址。
夜更深了,天空中爬滿了星星,它們個個睜大了眼睛,俯視著這鬧市中落魄的我。不知道在這燈火通明、喧囂的城市中轉了多少圈,走了多少個來回,詢問了多少路人,我終于在離鬧市甚遠的一片堆滿磚、瓦、石的漆黑的地方,找到了父親的住所—— 一排矮矮的、窄窄的、暗暗的農民工住所。
走進一間小屋,在昏黃的燈光下,我看見了似乎幾天幾夜沒有合過眼的憔悴的父親。父親斜躺在一張破舊不堪的床上,瞇著眼,嘴里燃著半截香煙,縷縷輕煙在昏黃的燈光下慢慢盤旋上升,漸漸散開。
我喊了父親一聲。父親猛地睜開眼,匆忙爬了起來,將嘴中那支未燃盡的香煙丟在床下一堆煙頭中,迎了過來。
幾分驚訝,幾分欣喜,幾分責備,在盤問完這事那事之后,父親這才容我那散了架似的身子癱倒在那破舊的床上。
在蚊子的騷擾、夏夜的炎熱以及那極不舒服的床的折騰下,終于,我熬過了一夜。
黎明的曙光灑進了這個破舊棚屋,預示著新的一天的到來,同時也意味著父親又將進入忙碌的一天,直到太陽回家,月亮起床為止。
我們去向老板要工錢,但一切都是徒勞,無論是父親還是我,都沒能要回那應該屬于我父親的工錢,即使老板是父親的兄長,是我的大伯。
幾天后的一個早晨,當我睜開惺忪的眼睛時,我看見父親坐在床頭。他將緊緊攥在手心里的錢顫顫地遞給我。我接過那帶著體溫的錢,分明看到父親的臉上有個淤紫的包。我問父親這是怎么回事,父親只淡淡地說了句:“不小心碰的。”我突然感到父親在一夜之間老了許多。
回家后,無意間我聽別人說,父親在要回工錢時,惹惱了大伯,被大伯打了一頓。我驚呆了,淚水一瀉而下,為我辛勞的父親。
父親,兒子對不住您。
父親,我愛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