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燈影戲,又稱皮影戲,當地人俗稱皮影子,是流傳于當地的一種民間戲曲表演形式。燈影戲由藝人(影子匠)、影幕(亮子)、皮影件(皮娃娃)、劇本(本子)和樂器(家什)組成。燈影戲演出唯一不可缺少的東西是亮光。皮影戲的人物造型和道具借助亮光在亮子上投映出來,就叫演。
青海燈影戲,顧名思義是青海特色的燈影戲。這種地方特色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是演唱用青海方言,第二是唱腔上吸收了青海道教音樂、民間小調、地方曲藝等音樂元素,第三是皮影件造型自成面目。因此,可以說青海皮影戲在文學、音樂、美術三大要素上均有明顯的地域特征。
時下不為城里人關注的皮影戲,若要演唱一出戲,并不那么簡單。在皮影戲的后面,是艱辛的勞動——藝術的幕后創造。
皮影件制作。皮影件的制作是一個復雜的過程。青海的皮影件用牛皮制成。青海有牦牛和黃牛,但皮影只能選用黃牛皮,因牦牛皮皮厚質酥而不可用。
制皮。具體做法大體經歷幾個過程。第一步是褪毛。將生皮在水中漚泡三至五日,浸離出血素及微生物之類,再在二十八九度的氣溫下繼續漚泡至脫毛時,在寬水中整體脫毛。第二步是繃皮。在皮張周邊或用繩牽拉、或墜重物,盡力將皮張繃緊抻拉定形。第三步是鏟薄。使其去掉附皮層,變薄。第四步是拋光。將鏟后皮張的毛糙面壓平磨實,再研磨至透明狀,始稱制皮完成。
刻繪。具體做法是,先按照圖案比拓出圖樣,再用針劃出線條輪廓,叫做落底樣。接下來先用型刀鑿出細小的洞眼圖形,稱鑿皮。再用刀刻出其它線條和輪廓。一般用推皮出刀法。接下來是著色,以前用礦物顏料,現在多用水彩畫筆,取其透明的效果。先前著色多用暈染法,點色滲化,以求勻整穩定,現時用水彩畫筆涂染。著色后要晾干,使染色固化。晾干后要取皮,就是把鑿皮、刀刻后應當剔出的皮渣取出。這是因為有些線條非常纖細,極易刻損,故先只管刻鑿,等著色晾干后再取皮。取皮后繼續自然晾干。
定連。刻繪完成后要定連。就是把皮影件的關節轉動部位用皮繩鉚接起來,找出重心,以便操縱靈活得體。定連是找出恰當的連接點,連接要反復調整,合適后,再拆開,進入下道程序。
焙烤。就是對定連后的皮影件做最后的高溫烘干定型。其做法是:將兩塊大青磚燒熱加溫到四百度左右,用一塊作底,上苫白布,把皮影件放置在白布上,再蓋一層白布,再壓上另一塊大青磚。高溫大青磚能使牛皮再次軟化,易于壓平,隨著降溫,皮影件逐漸冷卻定型。定型后在正常情況下不易變形起翹。
焙烤定型后,再次定連,用牛皮繩截段鉚接,整個過程完畢。一般從漚泡牛皮開始到定連完成,約需20天左右,可謂費時費功。目前一具平常的皮影人物件制作成本在八十元左右。
皮影造型。皮影造型即舞臺形象,大體上是角色和道具兩大類。角色分為文、武兩類,又有官、民之分。頭像一般與身體分離,有插口,出場前插接在一起。頭像叫梢子,如程咬金梢子、包文正梢子等等。梢于是出彩的地方,臉譜各有姓名,不可錯訛。頭飾更有講究,如武梢子頭飾有前后鳳、上虎、頂矛、如意、絨球、盔纓等等,真個五花八門。身子叫衣。若說一件身子,文角叫一領,武角叫一霸。劇情中文官衣又稱莽,武將衣又稱靠,八莽二十四靠為全套官衣。另有褊袍,為行走、皂吏之類;片子,紅片為七品縣官之類,黑片為縣官以下官吏;青衣,為女英佳麗之類;敞衣,為披風斗篷之類;道衣法衣,為出家人之類;尕主襖兒,為百姓衣;官衣,為狀元、第士等,區別于莽與片子之間的顯貴官職。
腳部,有武官的靴子,文官的云頭(又叫神靠),百姓的草鞋及表示女人的小腳,共四種。
道具隨劇情所需,盡量簡化。大體上有天幕上掛的云團、困籠之類;地面擺的桌凳虎椅、旭日公案、亭臺樓閣;空間的有山岳林水、飛禽走獸之類。道具也有圈內行話稱呼,如龍叫八爪,虎叫穿山,馬叫海子,驢叫鬼章子,蛇叫帶帶子等。
皮影戲樂隊。樂隊由打擊樂、弦樂、管樂組成。打擊樂有板鼓、戰鼓、小鑼、大鑼、镲、碰鈴;弦樂有小三弦,四胡(四弦);管樂有嗩吶、笛子。共十一種樂器。樂器也有圈內行話稱呼,如梆子叫斜(xue)木,四胡叫駱駝,嗩吶叫大眼子,笛子叫小眼子等。
皮影戲演員。正式演出時,至少有四人,稱為把式、上手、中手、下手。把式為主演主唱,一人多角,又念又唱,又操縱皮影子,又要用手勢暗號指揮上手。中手又叫空場,操四胡、嗩吶及小鑼。下手一手敲大鑼,一手打镲,又吹笛子。另有箱主,名為箱主,實為學徒(學生),管理戲箱,侍候把式;演出時打梆子。
一般約定俗成演唱報酬為六份,把式一份半,上手、中手、下手各一份,箱主半分。另有箱子(樂器、皮影件)一份,由把式與箱主酌處。
演出時,把式坐在箱子上,居中操縱演唱,各手操持家什忽打忽彈忽吹,還要呼應幫腔,忙得不亦樂乎,很容易進入劇情,情緒十分投入。
皮影戲的唱腔。皮影戲屬板腔體。青海皮影戲還吸收了佛樂、秦腔、甚或一絲半縷的川劇唱腔。板路(曲牌)與秦腔大體相仿,但比秦腔板路少,只有十幾個板路。目前收集到的青海板腔有18段,雜腔15支,道情2段。在腔調上主要分為陰陽兩腔,道情,盹思歸,以及較少的京腔。一般都是陽腔行弦,唱時陰腔陽腔應需變腔。演唱時,根據劇本情節需要靈活編配,加上演唱者個人風格的融入,在行腔上變幻出不同的特色。
皮影戲的文本。皮影戲流傳主要在民間、在農村。按傳統戲路,傳統文本以宣揚英雄主義為主流,還有俠義、忠義以及明理善惡等主題。在題材上則選取知曉度較高的歷史故事,唐王英雄群體、岳武穆、楊家將、包文正等故事居多,還有孫悟空戲等;文本講究敘事性和情節的起伏發展,猶如大戲一般。一角登場,先亮相,然后開口詠詩一首,皆為七言,四句或六句不等,表些世事心境身份之類。如《斬秦英》中駙馬秦懷玉出場念道:
做官人一身榮華,
受爵祿要?;蜀{。
手打云梯折槐花,
金枝玉葉陪伴咱。
朝有九卿和四相,
當朝附馬首一家。
接著是簡短道白,言明此刻緣何到此欲做何事等意思。道白后即唱。唱詞以七言為基本敘事句式,但把式們可根據表達需要采用八百、十百等句式。秦懷玉的唱段就用了十言句式。
有本宮陰安殿自思自想,
想起了前朝事喜在心上。
前三皇后五帝年代久遠,
有堯舜和禹湯福大量寬。
殷紂王坐江山天下大亂,
周武王登了基萬國朝參……
可見是七言句式的伸展,可以滿足語境需要。行韻為兩句一韻,可連可轉。因此,角色上場,先詠詩,然后道白(叫板),再唱,成為一個式子。角色首次亮相所唱,多為炫耀自家身世功德顯要之詞,猶給自己立了一傳,實則介紹了人物。此后但凡再唱,只唱情節或心理活動,不再表身世功德。
皮影戲到今天,不能說有大的發展,只能說是在衰退中延續。皮影戲帶有明顯的農耕文化特征,必然會受到現代文明的沖擊。隨著電影尤其是電視村村通的實現,皮影戲正在失去它生存的空間,它僅以傳統民間藝術的身份在為數不多的愛好者中間遛達。還有一個問題是皮影戲的文本缺乏。皮影戲的把式們是清一色的農民,普遍文化低,更談不上文學創作。學習方法又是口傳心授,繼承的本子是老戲,由于沒有新創,不可能越傳越多。而作家們卻又不懂皮影戲,受到唱腔的困擾避而不就。因此,渴求新本子(無論歷史劇還是現代劇),是當今把式們的一件撓心事兒。
皮影戲演唱時不在乎觀眾的多少,而在乎為東家唱得是否負責,把式們是否進入角色演唱到位,是否得到演出的愉悅。大通縣文化中心戶周邦輝說:皮影戲十分講究藝德。師傅說了,演唱時不要管有多少人看,哪怕只有一個人看,那怕那一個人一半懂一半不懂,你就是給那半個懂的人唱的,你必須認真負責地唱,你必須—絲不亂地演。
這就是中國民間藝人的人文精神。據此,皮影戲藝人一學唱戲,二學做人,自有高尚的人格追求?,F時青海西寧的湟中、大通、湟源三縣農民青年中,又有一些年輕人喜愛皮影戲,雖然為數不多,但卻像自然生長出來的一樣,自愿投入到捍衛皮影戲的艱難跋涉中。這與現時擁有浩大觀眾群體,卻敷衍假唱的“星”們浮躁的精神世界,形成鮮明的心靈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