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六首

賣白菜的農婦

給她棉衣、暖水袋

錢幣、一碗熱茶

冬天的集市上

只有路人和眼前的青菜

她背著孩子，低聲不語

順著西風彎過去

她拔出了一根夾在菜里的草

她收拾白菜的手涼了

一點一點抬起身子

身上的錢夾還在癟著

太陽升起很快，響亮的陽光

像這些寒冷的日子

像她，用白菜和幾里的路程

替換下午的晚餐

是那些凍冷的微笑要出售

上面沒有生產日期和中國制造

和螞蟻有關

山坡上的烏云就從屋頂上飄下來

父親忙著走向父親的莊稼

母親忙著整理被風揚起的草垛

大豆和玉米忙著擁抱

豬圈里的母豬忙著睡前撒尿

回家的孩子忙著

去坡里找回吃草的山羊

從早上到傍晚

從水溝到街巷

影子忙著去收拾那具腐爛的尸體

一群螞蟻，在一場大雨來臨之前

他們所奔忙的，是和我爭奪上帝吃剩的糧食

過年

這個冬夜黑得格外慢

慢悠悠得像土臺子

搭成的簡易戲臺

昨晚飄出的豫劇

像升起的炊煙

穿過風，穿過許多舊心情

此時巷子里玩耍的孩童

聚在一起

他們在不停說話

說到糖果和果凍

城里的超市比鄉下多

他們喜歡讓風從北面吹來

吹過他們的身體

吹過通往超市的河面

隨著一漲一浮的鞭炮聲

然而這個冬夜亮得也格外快

后來的燈籠不知被誰提走了

街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就像那個站在桃符下

啃著指頭的孩子，一聲不吭

小賣部

又一個傍晚

像往常一樣，屋頂的

一縷炊煙逝去，來來往往的村民

扛著農具走過

小賣部的門前，15瓦的燈泡

晃晃悠悠

兩條狗在路邊的石堆邊

嘴巴咬著嘴巴

發出聲響

冬天的路上

走來一對老夫婦

老遠處，他們有節奏的叫喊：

兒子寄來錢了，來兩包鹽

來兩包細鹽

父親的三畝二分麥田

父親的三畝二分麥田

被荒野的風吹著

陽光充足

父親給麥田澆水

埋葬過祖父的鐵锨

梳攏著麥田

在渠水升起的地面上

奔向村子的風

傾聽著那些鳥鳴

碎步穿過樹下

沒有人在意鄰居的少女

要去何方

走在田間的小路上

父親偶爾遇到一些親切的目光

一些簡單的問候

那是在風轉身的時候

炊煙在麥田附近的草屋上空升起

綠色慢慢圍了上來

那些麥子養育過的人慢慢走了回來

夜晚還是那樣安靜

我在村邊的楊樹上

壘出一間草屋

用很多枝條

草屋上開著蝴蝶

月光

一棵樹又一棵樹地照過來

我在村邊的楊樹上

壘出一間草屋

半夜三更

我不安分的身子

來到村邊的曠野

那里

鋪滿了蛙聲

流水潺潺的河里

河水晃動

風晃動著河邊的青草

我開始想起

一只燕子

嘴含裁剪好的請柬

來到了村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