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十三月

總在快樂的時候感到些惶恐，總在開懷大笑時流下感動的淚水。我無法相信單純的幸福，對人生的起伏悲喜既坦然又不屑。讓這些頹廢的文字為我磊落的腳步做證，記載下曾經燦爛或失意的成長痕跡。

——題記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名叫童年的小孩。她不愿長大，也不會老去，可是，歲月流逝，她風華盡失。

冬季。

校園樹上的葉子都落得所剩無幾，有風的時候，可以經常看到帶著翅膀的葉子像舞倦的蝴蝶一樣輕輕掠過地面，畫下了個個近乎完美的圖形。踏上去，那黃色的尸體發出清脆的聲響，這讓我想起一個詞語：毀滅。

是的，是毀滅。

我說出這句話給A聽的時候開始自責，我怎么可以喜歡這樣一個沒人性沒溫度沒感情的詞語。

以前養的一只狗死了。我為它哭泣，不管別人的冷嘲熱諷，放聲大哭，哭得心都碎了，發誓永不養狗。因為，我無法目睹它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在帶給我無窮的快樂之后，突然消失。

為了不傷心，我寧愿放棄快樂，平靜地過我的生活。

2006年，夏日未至，我看到我的雨季被淋得奄奄一息。整個冬天，我都穿著厚厚的衣服，不經常在校園里走動。

世界有時候會很平靜，就像我站在陽光中眺望遠處的那一刻。我很明媚地告訴B，這個冬天，所有的葉子都在劫難逃，很像我們。

B說她不理解。

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所能夠左右的，比如時間，比如成長，我們的青春就要這樣二點點地被那些物質所吞噬啊!

B不再言語。

我依舊看我的風景，看那些不會罵我不會趕我走不會討厭我的風景。人群稀疏地分布在學校的各個角落，他們或是形影相吊，或是高談闊論或是沉默不語。每一條小道，都會有一些人，一些來了，一些走了，周而復始，永無止境。每天你都會和許多人擦肩而過，但你們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么。我喜歡世界按著它預約的軌道運行，人在其中只要乖乖的，就不會出錯，可是未知的那一切，更讓我心醉神迷，所以我注定要做那個迷途者。

我看著那些人的表情動作，旁觀著他們的悲歡離合，有種心平氣和的感覺。每天，我都在這樣有序地生活著，有時會很茫然，茫然地感覺時光從我臉邊擦過，鮮血悲壯地落在地上，我卻怎么也止不住。有時候我在想，這么久以來，我的生活還是在繼續著，但始終想不明白，這樣的日子，有點糊涂，有點驕傲，也有一點心酸。

濟慈說，真正的孤獨是漂泊于吵吵嚷嚷擁擠而雜沓的人群中，既不被人愛也沒有所愛的人。

家很冷淡，所以我不被人愛，而我周圍的人沒有教給我愛的方式，所以我不會愛，包括愛自己。

我想，我是真正的孤獨了。

習慣了在母親無休止的謾罵中假裝冷漠，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偽裝自己的虛弱，習慣了在父親的冷嘲熱諷中，找個僻靜的角落靜靜療傷，告訴自己要活得堅強。

他們不愛我，我也不愛他們。

玻璃的破碎聲誘惑著我的聽覺，那么清脆，那么干凈，像是一首無序的音樂。習慣了，因為痛過了就不會痛了，這是真的。

你把家當什么了?女人的臉上滿是怒火。

我沉默，我把家當什么，當老舍筆下的茶館，我沒有說出口。劉若英有句話：如果諾言帶給人傷害，我選擇謊言；如果謊言不帶給人傷害，我選擇沉默。

其實有時，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說出這兩個字，我媽會不會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那樣至少代表她傷心了，她還愛我，可是我不想試驗。我不想惹她生氣，真的不想，我只希望大家平靜地生活。

也許，我還愛家，只有一點點愛家。

我有一個陌生了十幾年的親生哥哥。很湊巧地，三年前的那天他出生，三年之后是我。可是，我們之間靠互相傷害維持著淡薄的兄妹關系，我從沒有向他叫過哥哥，他也不把我當妹妹看待。很小的時候，我就學會了沉默，就像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這群人演繹那部叫做家的電視劇，平平靜靜送走一年年的春華秋實，然后自己學著一天天長大，不再被周圍的人左右我的生活，只身一個去撐起生命的風風雨雨。我試著去愛惜自己，也許是由于太愛，所以給自己帶來了許多傷害。

路過喧鬧的人群，莫名其妙地想哭。我對自己說我如果哭出來我就是烏龜王八蛋。當時我是哭了，只是沒讓淚水流下來。

我來到操場，四周很荒涼，人工建筑孤零零地立著，夜幕下顯得沉重而莊嚴，枯草無力地抓著地皮，似乎挽留將要遠行的幸福，幾只鳥低低地飛翔著自己的自由……

我無聊地用眼睛的流浪來打發時間。不經意間，淚水又流下來。我說，我得堅強，我不能被淚水輕易地打倒。

可是在每個月光皎潔的夜晚，我還在哭，在心里，有時哭聲止住了，抽咽卻老不斷。我的哭泣只有黑夜能夠聽到，我的淚水只有歲月能夠讀懂。于是，我明白了，有些痛是永遠抹不掉的，也不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慢慢消溶。它潛藏在人的內心深處，專門在你感情脆弱的時候出來搗亂。也許，是我把自己逼到墻角，企圖逃脫現有的格局，可是人卻看不到未來。

陽光明媚的時候，瞇著眼睛穿過長長的走廊，感受冬日的暖陽，心中充滿了感激，為日子的單純而感動。

喧鬧的人群中，我刻意凝視別人的每一個眼神，卻發現他們黑色的瞳孔中迷漫著虛偽的色彩。我不斷切換自己的頻道，在一次次的切換中感受到了暫時的解脫和快樂，然而自己卻沒有了。在某個無法預知的時刻，我審視鏡子，卻發現自己是如此陌生，于是我單純了。站在十二月的陽光中，我對B說，要單純地生活，太復雜，我會累的。

開始喜歡葉迷的文字：我不是星星可不可以亮晶晶，我不是玻璃可不可以很透明?

于是，開始愛哭愛笑，愛鬧愛耍孩子氣，用真誠來對待身邊的每一天。在放肆的笑聲中，記起了曾經飛揚的心情，可是，在某個無法預知的時刻，還是會感到自己很落寞。

我獨自坐在外面看書，坐久了，葉子簌簌落了我一身。我合上書，瞇著眼睛看頭頂上漏下的光線，那么長長的一縷，被樹枝和葉子切割成片片段段，衣服也斑斑駁駁……

回到教室，L對我說，見到你看陽光的樣子，真讓人心疼。

我的眼眶潮濕了，就像冬日里雪花見了陽光，就會融化一樣，冰冷的內心經受不起溫暖的撫慰，那種被理解、被關心的心酸終身難忘。

于是，我漸漸明白，我終究是個喜歡寂靜的人。

因為許多愛得不到，許多理想無法實現，所以心中就存在許多渴望。渴望是躍動的，它在心頭撞擊著掙扎著，欲借千言萬語表達出來。我開始移情于文字，開始學會用筆劃破已近麻木的心靈，在紙上隨心所欲地飛揚著，寫下曾經的理想和情感。雖然我深知最誠摯的情感總是留在心底的，在紙上總是容易失去新鮮的色彩，但它至少是黑色的，黑色的永不褪色。

我寫我心，表達真我，于是被我壓抑的情感得到了渲泄，一個個的渴望躍然紙上，墨水滲透到內心深處，以它無可取代的芳香誘惑著我的味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