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是一次生命的流徙,一次視界的轉換。當我坐在車里,看窗外大片大片的綠色從眼前掠過,心中便覺安逸無比。因此,我頗詫異于余秋雨先生何以要在旅程前冠以“苦”字,直到我翻開他的書《文化苦旅》。
從江南小鎮到戈壁大漠,余秋雨的足跡遍及大半個中國。但在他的文字里,我讀不到如宗璞般的清新暢悅。他用他的筆將那些凝結了數千年歷史的古跡牽引到我的面前,于是所有的風霜剝蝕、所有的興衰故事都一覽無遺。我仿佛看到了它們沉郁的微笑,穿越好幾個世紀來與我相會,我本準備尋求消遣的心也不由得沉甸甸起來。文化苦旅,苦的又豈只是作者,讀者不也跟著在文化的漩渦里翻滾嗎?
“陽關雪”,多么動人的名字:浪漫的場景。可是一經與歷史相碰撞,便滋生了中華歷史的荒原:“如雨的馬蹄,如雷的吶喊,如注的熱血。中原慈母的白發,江南春閨的遙望,湖湘稚兒的夜啼。故鄉柳陰下的訣別,將軍圓睜的怒目,獵獵于朔風中的軍旗。”在中華大地上,有多少靜默的建筑于塵土中兀自見證了世代的更替,卻終是無言!它們是否在期待著某位像余秋雨先生一樣的探索者去挖掘它們身上的故事?
讀《文化苦旅》,雖苦,然而心甘情愿。我就那么由作者領著參觀了天一閣,拜訪了岳麓書院,欣賞了皋蘭山月,每一次呼吸都浸漬了歷史濃醇的氣息。
這讓我到底惦著我的“絲路行”了,頂著如火驕陽,我們從西安一路西去,最終到達烏魯木齊,途經甘肅的敦煌和嘉峪關。西安作為西北五省最繁華的都市,漢唐雄風雖仍依稀可辨,更多的還是現代都市的繁華。離開西安,我們乘坐21個小時的火車向甘肅進發。第二天早晨,我睜開惺松的睡眼,但見滿目連綿不絕的巍峨群山,裸露的巖體傷痕累累,與秋雨描述大西北的滄桑筆調頗為一致。我慶幸自己將《文化苦旅》帶在身邊,因為湮埋在滾滾黃沙中的絲綢之路值得每一個炎黃子孫尋覓、追思。我懂得“思想是人類重負”這個道理了,從踏上旅程的那一刻起,我已被剝奪了輕松的權利。
當然,敦煌給我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這個曾經的東西方交通要塞早已不復往日風光,莫高窟也只剩得個灰蒙蒙的外表。來莫高窟之前,讀過余秋雨寫的《道士塔》,對那個盜竊國家文物并大肆出賣給西方人的道士王元祿最是痛恨至極。然而當一尊尊殘腿斷臂、色彩剝落的佛像最終進入我的視野,巨大的悲痛還是襲擊了我,王元祿反而被我拋在了腦后。歲月的沖刷是多么無情啊,遠比某個個體的破壞來得徹底。
想起姜夔《揚州慢》中的句子:“……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后,廢池喬木,猶厭言兵……”古人嘗有“黍離”之嘆,今人又怎無“黍離”之悲?憑吊古跡實在是對心神的震懾與洗禮。感謝《文化苦旅》陪伴我同行,讓我在歲月的塵蔽下捕捉到曾經的光輝,在生命的旅途中聽到一曲歷史與文化的交響!
(推薦教師 顧銀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