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美國依據其實力的發展和國際形勢的變化,對亞太安全戰略進行了一系列重大調整。盡管美國亞太政策調整的背景復雜、目標多重,但其中的中國因素無疑十分明顯,對中國的發展尤其是對中國安全環境的影響也是直接的。
一、 美國亞太安全戰略的調整
冷戰結束后,亞太地區出現了權力真空,經濟上又正在成為全世界最具吸引力的區域。于是,美國開始將全球戰略重心多元化,實施歐、亞并重。而且,原有的亞太安全戰略也開始調整。
經過多年的經營,美國的亞太新戰略已成為一個包含政治、經濟、軍事為一體的全方位戰略,以安全問題為基本出發點和立足點,以經濟利益為優先解決的重要課題,以民主人權外交為重要手段,在經濟、政治、軍事、外交、文化上同時展開攻勢,全面參與和介入亞太事務。整個戰略以美國為主導、西方價值觀為標準、經濟合作為紐帶、軍事力量為后盾、多邊安全機制為保障、新太平洋共同體為目標。具體來說,就是:⑴以區域安全為課題,以美軍“前沿部署”為支柱,以建立美國主導的多邊安全保障體系為途徑,加強在亞太地區的力量存在。⑵以市場準入為中心,以貿易不平衡問題為突破口,以亞太經濟合作組織為重要橋梁,強行進入亞洲市場。⑶以西方價值觀念和意識形態為標準,以經濟援助為誘餌,強化民主人權外交。⑷以加強美日、美韓聯盟關系為核心,以鞏固同東盟國家的關系為重要措施,以改善同“冷戰時期敵手”的關系為近期目標,全面介入亞太地區國家關系,以便相互的力量對比朝著有利于美國的方向發展??梢?,將亞太地區置于美國全球戰略生死攸關的重要地位,全方位、強力度參與亞太事務,是美國亞太戰略調整的基本特征。
中國在美國亞太戰略調整中被放到了重中之重的地位。美國國防部2001年9月20日向國會提交的《四年防務評估報告》沒有點名地將中國列為潛在的對手,“從中東到東北亞,有一個廣闊的弧形不穩定區域,……這一地區存在著出現一個擁有豐富資源的軍事對手的可能性?!泵绹鴩仪閳笪瘑T會在2000年的《2015年的安全趨勢》中明確指出,2015年東亞地區最大的不穩定因素是中國經濟和軍事力量的崛起。在美國看來,中國作為一個國家實力與日俱增的地緣戰略大國,與美國有著不同的意識形態、價值觀念和社會制度,在國際安全和世界新秩序問題上存在明顯分歧,在臺灣問題上立場迥異,對亞太的輻射能力又處于擴張狀態,一旦中國完成了把自己的潛在力量迅速轉化為實際力量的過程,就可能推行“驕橫的大戰略”,在多個關鍵領域對美國現有戰略利益構成直接的挑戰。因此,要以堅持并擴展美國價值觀為基本原則,以“對中國的企圖施加影響”、“改變方向”為基本前提,遏制中國的強大與統一;在手段上,一方面是通過軍事威懾施加壓力,另一方面則“以穩妥的漸進方式與中國打交道,實施鼓勵、制約的混合措施”;在同中國的接觸交往中,逐步使中國政治上多元化,經濟上市場化。
事實上,美國也在以“對華包圍圈”為基軸進行21世紀戰略部署。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特別是“9#8226;11”事件后和反恐戰爭開始以來,美國逐漸加強在亞太的軍事存在和軍事活動:保持單邊軍事優勢,不斷加強亞洲太平洋地區的軍事力量; 強化與中國周邊國家的軍事同盟關系; 通過在菲律賓、新加坡、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印度、巴基斯坦等國增加“軍事落腳點”,彌補美軍力量原有的“空白點”,擴展了美軍的實際活動空間; 以“無障礙進入”的“菲律賓模式”,謀求有關國家成為“事實上的美軍基地”;與有關國家簽訂后勤保障、開放領空等協定,開發可支援遠距離持續作戰的各種保障系統,為美軍的具體行動提供必要的后勤支持和便利; 美軍與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文萊和菲律賓等國海軍經常舉行“海上戰略與訓練合作”系列雙邊軍事演習; 不顧中、俄等許多國家的反對,堅持發展彈道導彈防御系統,毫不掩飾該項計劃對中國造成的戰略損害; 在南海爭端問題上,美國的態度從“完全中立”到“積極中立”,再到“積極關注和介入”,直至拋出“南海地位未定論”,其原因就在于對中國崛起的擔心,希望通過盡量拖延南海問題的解決并強化自己在東亞和南海戰略要地的政治、軍事存在,爭奪該地區的安全主導權,制約中國的發展。
二、 美國亞太安全新戰略
對中國安全形勢的影響
在亞太地區保持軍事存在是美國亞太安全戰略的基石,也是被美國視為控制中國崛起的必要手段。美國明顯地把軍事威脅的主要矛頭指向中國,并利用超強的實力和在亞太地區的強大影響力,利用本地區的區域性合作機制、軍事同盟和對中國周邊的大國關系的平衡政策,對中國構成腹背、左右全都受制于人的困境。美國軍事戰略東移,不斷加強在中國周邊的軍事設置,尤其是在“反恐”的旗號下,進一步推進在中亞、南亞和東南亞的軍事設置,駐軍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中亞,客觀上構筑起對中國的戰略包圍圈,使中國的周邊安全環境更加復雜。從軍事的角度上講,美國對中國的戰略包圍圈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完美”過,從日本、經韓國、到臺灣、過東盟、直至南亞和中亞,在東、南、西三個方向對中國構成包圍。美國還不斷地在中國的周邊進行聯合軍事演習,而且基本上以中國為假想敵,或者以中國與鄰國的沖突為假設前提。美軍與中國周邊國家的聯合軍事演習,給中國制造了壓力,增加了與中國有領土糾紛國家與中國抗衡的砝碼,從而達到了牽制中國的目的。
美國亞太安全戰略的主導性、支配性及新日美安保體制被賦予對地區安全的干預能力,如果缺乏國際社會監督,就會導致地區沖突和使危機失控,中國也就必然深受其害。從戰略層面看,中美作為亞太地區的大國,雙方的安全利益有沖突的一面,尤其是因為美國不能容忍世界舞臺上存在一個與之匹敵的競爭對手而竭力阻止中國崛起,必然導致雙方在安全戰略上出現明顯分歧甚至矛盾。2002年3月美國國防部向國會提交的《核態勢評估報告》中稱:如果今后美國對臺海沖突常規軍事介入一旦失敗,美國將冒險首先使用核武器,以核打擊阻止中國解決臺灣問題,實現國家統一。中美的戰略沖突會隨著中國崛起的加速和美國防范、遏制的加強而加劇。
三、 如何看待美國亞太
新戰略中的中國因素
美國提升中國在其亞太新戰略中的地位,一方面是由于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歷史分野在美國人心中根深蒂固,另一方面則是由于美國與中國戰略上存在一系列根本性分歧,中國國力迅速上升、堅持反霸和多極化主張,必然使以建立單極世界為目標的美國認為是其實現冷戰后國家戰略的主要障礙。霸權主義的目標追求和意識形態的沖突使美國形成對中國不切實際的高估,對中國的發展產生了警惕感,形成新的冷戰思維。對中國的戰略防范心理,反映了美國不能容忍在世界的任何地方出現一個足以威脅其霸權地位的強國,制造對于中國的嚴重懷疑和敵視的氣氛,為的是在必要時對中國進行威懾或與中國對抗提供戰略鋪墊;保持與中國接觸的目標追求則主要是把美國模式的自由、民主當作普遍真理而推銷和將中國納入美國主導的世界體系的意圖。中國的崛起是美國從未遇到過的課題,美國政府焦慮不安地圍繞中國調整亞太戰略乃是一種必然。
盡管美國亞太戰略調整客觀上使中國的安全空間受到壓縮,但我們也不要高估中美軍事沖突的可能性,矛盾并非意味著走向全面對抗。即使是美國的導彈防御系統也不能簡單地認為就是針對中國的,只能說中國是客觀上最受影響的國家。我們必須在和美國的交往過程中,分清我們的核心利益和非核心利益,在非核心利益方面沒有必要采取對抗的姿態。要看到,在經濟全球化和相互依存的時代,經濟合作與多邊安全是亞太地區國家關心的主要問題之一,在這期間,中美兩國在國際經濟領域和多邊安全領域的合作空間還是很大的。
從地緣經濟的角度看,美國同亞太經濟聯系日益密切,亞太地區的穩定與繁榮是美國的重大國家利益所在。因此,美國也希望亞太地區保持和平與穩定。1999 年12 月發表的美國白宮國家安全戰略報告說,美國的亞太戰略是把安全利益同經濟增長相聯系,因此要加強美國在亞太地區的穩定作用。盡管美國所希望的和平與穩定是在美國主導下的和平與穩定,是把美國的“前沿軍事部署”和雙邊軍事同盟作為基石,通過加強軍事力量、強化軍事同盟等冷戰思維手段實現自身戰略目標的和平與穩定,但畢竟穩定比動蕩好。美國也相信,“穩定、開放、繁榮并遵守國際規則的中國符合美國利益”,中國與當年的蘇聯不同,并未構成對美國安全的現實威脅。一方面,中國在實力上還不足以與美國為敵;另一方面,中美之間存在著重要的經濟貿易往來和社會文化交流,中美關系全面倒退不符合美國的長遠利益。同時,在國際金融、軍控、環保等全球性問題上,尤其是在解決朝鮮半島核危機、對付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等問題上,美國仍有求于中國;中國周邊多數國家雖然在安全戰略上更偏向美國,但并不愿完全順從美國,更不愿同中國對抗。因此,在美國的新亞太戰略中,中國并沒有被確認為繼蘇聯之后的A類威脅,只是把中國的崛起看作對自己獨特地位的可能性挑戰和潛在的威脅,沒有也不可能以消滅中國作為自己的戰略目標。
中國的確是被美國認為是最有可能的潛在戰略對手,但潛在的戰略競爭對手并不一定就是敵對的國家。美國不想或不敢真正與中國為敵,遏制中國的發展主要是為了確保自己的長久利益不受挑戰,制約中國的發展方向,是為了防止中國向美國不愿看到的方向發展。同冷戰時期針對蘇聯的“遏制戰略”不同,美國現在主要不是采取敵對、對抗的全面“遏制”方式,而是采取“接觸”、施壓和“融入”等多種方法,試圖使中國進入美國、西方主導的國際政治、經貿和安全體系,遵守西方訂立的“國際規范”。因此,中美之間的生存和安全利益不是一種零和的博弈,在安全關系的根本定位上具有相容性。中國在可預見的近期內還不會面臨美國即時的、迫在眉睫的威脅。隨著中國與周邊國家關系的改善,中國還有很大的戰略活動空間,總的安全狀況還比較寬松,發展的戰略機遇期確實是存在的,實現中國的安全戰略目標還是有可能的。
(作者單位:南通大學法政學院)
(本文責任編輯:季仰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