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林廣記

一

少翁與廣翁入少城公園，見回廊端頭，有三根廊柱，園官問可否三根柱子都掛上聯牌？兩翁遂發奇想，使游人從兩側進入，皆可讀成對聯，故其聯必須三句，兩句相對，其中居中者落腳一字，必為平仄兩讀，蓋自首句與之對偶則讀平，尾句與之對偶則讀仄。不僅如此，中句之言節點，皆當用可平可仄之字，如聽、看、過、思、論等。因此，不宜用首句，最好是五言。例如：

風來傳笑語

月過送情思

下句之“過”讀仄，“思”讀平。

月過送情思

嵐盡看晶光

此時，則上句之“過”讀平，“思”讀仄矣。

兩翁名之為“三柱體”。今人盛言改革創新，多半在什么新四聲、寬格律上兜圈子，膚淺浮躁，言不及義；如兩翁者，其可與言改革創新者也。

二

迂叟一日入政府大院，隔窗聞有人打電話，找“干部部”。迂叟乃執著于對聯文化之人，立即引起詩情聯緒，苦思“干部部”怎么對出下聯，誰知一想就想了好幾年，終未對上。

如此苦悶十年，在一次老朋友茶會上，得遇愚叟。迂叟與之言，愚叟大呼：“這有何難？你記得１９９９年不是定為老年文化年，還請我們兩個吃了一頓火鍋嗎？”于是舉筆書寫成聯：

干部部

老年年

迂叟多年心里疙瘩，一旦冰釋，不覺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誤踏隅少之腳。隅少冷語相譏：“對不起，不好意思，敝足把您的腳板摁倒了。”迂叟怒曰：“我太激動！你知不知道得此聯句，我等了十幾年？”隅少曰：“‘干部部’，有何難對？你去看醫院管理處掛的那些門牌，什么‘兒科科’、‘男科科’、‘婦科科’，全都對得上！”迂叟聞之益怒，拉住隅少說：“那我就出個‘老年年’給你對，看你對不對得起？”

隅少冷笑曰：“我倒是對得起，恐怕您老懂不起！”遂抱過那紙筆寫出：

老年年

科學學

迂叟轉怒為喜，高呼“孺子可教”，并稱：“這下子我又對到了一個。”

老年年

歷史史

三

宋翁素喜頌。一日會友數人，迂叟列座，相戲出聯征對，宋翁出句曰：

半紀緊跟三舵手

迂叟應聲對云：

九天開出一成都

四

川劇藝術中心樓下悅來茶館征聯，約廣翁撰之。翁雖喜聽川劇而無所研究，知識正欠。幸有友人陳叟之孫，酷嗜川劇，精于此道，翁乃不恥下問。此童謂曰：“寫川劇對子，那有何難？”索紙筆以孩兒體寫出：

生旦凈末丑

昆高胡彈燈

下句廣翁不解。此兒謂曰：“乃川劇之五體，猶之文學上詩詞歌賦也。”廣翁遂問川劇有何妙招？兒對曰：“以變臉和藏刀，最不易學。”受此啟發，廣翁乃撰成一聯，出懸茶館門道：

入門聽議政迎賢，

須信梨園川最卓

冷眼看藏刀變臉，

才知人世難還多

年余，綿陽文翁到此吃茶，見此聯有感曰：“廣翁的牢騷還蠻大喲！”

五

藝術館胡館長有巧思，其辦公桌加一合頁，連一長板，乃構成書案，午休時可濡墨臨帖，其書法宗黃庭堅，年余書藝大進。一日，廣翁過其處，感動不已，乃口占一聯戲之：

刮目相看，筆底飛龍變黃體

匠心獨運，案頭新意出胡思

四川人說“黃”“胡”者，皆有貶義，此處語出雙關，使胡館開不到腔。若責其貶抑，則二字皆姓氏也，明為褒詞；若謙以過獎，則翁又將謂“哪個獎勵了你喲”矣。

六

馬年伊始，河南電視臺函請迂叟撰聯頌之。迂叟乃書一聯寄出：

跨馬進馬年，但拍新風不拍馬

引人觀人事，既傳故事又傳人

七

浙江天目山禪源寺月照和尚善書畫，甚喜藝術，來函征聯。

廣翁笑曰：“聯是現成的，有什么撰頭？”遂書云：

月出靈山，頓開天目

照緣覺海，妙悟禪源

八

成都安順廊橋征聯，少翁謂廣翁云：“君與其人較熟，是否去打聽一下評委是誰？若鬼才之輩，吾等又何必費思去撰？”廣翁遂至聽濤舫，站在門口一想，若直接去問，恐怕不好，不如先草撰一聯，進去交稿，便有由頭旁敲側擊。遂到錦江邊坐觀廊橋初構之影，草成一聯曰：

安廊作市裕民，再續二江佳話

順水放舟觀景，重光三蜀文明

乃入門交稿。一女士鄭重其事，還把身份證號記了下來，告以評委領銜者有張昌余、鐘樹梁諸公。情報獲得，當即通報少翁曰：“事情不假，可以投稿。”

九

迂叟甲申年出句：

田在甲申由兩潤

心想，田甲申由，都是字的變體，恐怕難對得很了。想不到公布之后，應對者甚多。其工對有：

卜分上下不言傳

以及：

己人乙巳已身安

等等。

十

迂叟與眾友哆言拆字格。自乃書一聯曰：

女子本來就好

山人終會成仙

愚叟笑曰：“山人若成天想著好女，怎會成仙？不通之至耳。”迂叟怒云：“那么你做做看!”愚叟立書數聯：

人云亦云，原來是會

似可不可，如此能司

壓掉半邊才做玉

洗完三水最為先

一部簡明堪衛道

二人沖刺可驚天

迂叟呼曰：“不要再胡編了，盡是些簡化字，不夠規范!”愚叟辨稱：“簡化字乃國務院公布，你敢反對？”迂叟指云：“把‘部’寫成‘卩’，那是正式公布的嗎？”愚叟語塞，嘟囔說：“你總寫不出我那么多。”迂叟不服，乃又書一聯：

明言口勿卻成吻

未見人需反作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