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紙上談兵,我的表弟可以算一個。
表弟大學本科法學專業畢業,順利通過了律師資格考試,是名副其實的律師。但有趣的是,盡管他在律師事務所工作兩年了,但迄今為止,還沒有獨立經辦過案子。這也難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大凡要打官司的人,都想找有資歷的律師。
沒辦過案子,還能叫律師嗎?表弟感覺很憋屈,就請了一星期假,到禾村散心。一到禾村,春根就找他拿主意。
春根到鄉政府補辦身份證,將摩托車停在鄉政府大院的停車棚里,交費拍照總共不到十五分鐘,出來時,嶄新的摩托車不翼而飛了!春根要看車棚的老太太賠車,老太太撇著沒牙的嘴氣壯山河地說:“要放牛娃賠牛?有這個理嗎?把我這把老骨頭賣掉好了!”春根跑到派出所報案,所長說:“如今丟輛摩托車,就像跑了一只鴨,再說你的車沒牌沒照的,回去自己想法子。”
表弟聽后兩眼放光,說這事好辦,老太太賠不起,要鄉政府賠,鄉政府有連帶責任!咱們要用法律手段,懂嗎?法律手段!把老太太和鄉政府推上被告席。還有,派出所也告,告他行政不作為!
表弟的慷慨陳辭,把春根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囁嚅道:“這樣行啵?”
表弟一拍胸脯:“這有什么不行,你忘了我是干哪一行的!”這時的表弟,凜然像一位久經沙場的將軍,神采飛揚。
“那……打場官司要花多少錢?”
“按所里規定,代理費不少于500元。當然啦,我幫你打官司,代理費就免啦。訴訟費是‘標的額’乘以‘本級費率’加上‘本級速算增加額’,這樣說你不懂,你的摩托車值6000元,拿6000乘以4%再加上10元增加額,得出了打這場官司的訴訟費,剛好250。這期間,我們可能還要去調查取證,可能要花費一些食宿與差旅費用,估計在1000元錢以內可以搞定吧。”
春根在一旁屈指頭算了算,苦著臉說,多了點吧?
表弟唬著臉說:“多嗎?贏官司并不單是贏錢,贏的是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我還得告訴你,前面的數目只是在我們一審就贏的情況下算出來的,我們不能排除一審輸了的可能,這樣我們還要上訴。上訴同樣要交訴訟費,同樣有調查取證的費用,與起訴的費用大體相當吧……”
春根被表弟的起訴上訴繞糊涂了,一臉茫然地望著表弟。
表弟意識到自己簡直是對牛彈琴,就拉著春根去鄉政府取證。當他們來到鄉政府時,看車棚的老太太換成了中年男子。表弟問他是老太太的什么人,那男子說他是新招來的,那老太太已經被辭掉了。
“我說得沒錯吧,調查取證難度最大。”表弟說罷,拉著春根往派出所跑。
派出所的民警告訴表弟,所長不在家,到縣里開會去了,三天后才能回來。
從派出所出來,表弟說:“咱們去縣里,找那個不作為的所長去。”
春根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地看了表弟一眼。
表弟突然一拍腦袋說:“差點忘了。你去報案,所長說他管不了時,你錄音了嗎?沒有?這下糟啦,他要是矢口否認說過那句話,甚至說你根本就沒去報案,我們怎么告他呢?你這人做事,咋這么不多個心眼……”
春根被表弟數落后,臉色泛青。表弟見狀,反過來安慰他說,取證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自有辦法,咱們先回吧。
剛到家門,春根老婆笑容滿面地迎出來,喜不自禁地對春根說,摩托車回來了!
回來了?怎么回來的?表弟一連串發問,他比春根還急。
春根老婆說:她的一個堂弟,在社會上混,結識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沒費多大工夫,就打聽到了春根摩托的下落,已經賣到鄰縣去了。堂弟給了那幾個偷車賊300元煙酒錢,就把摩托給要了回來。
春根的心思早飛到摩托車上去了,他幾步沖進屋,悉心撫摸著摩托車。
當春根正為車身缺了塊漆傷心時,表弟一把拽住春根,叫他到派出所去報案。
春根疑惑地望著表弟,不解其意。
表弟正言厲色:“有了偷車賊的線索,就要去舉報,如果不去舉報,就有包庇的嫌疑。你懂嗎?這不是侵權,是犯罪,得負刑事責任,你知道嗎!”
這話讓春根老婆聽到了,氣呼呼把春根拽回來,并斥責表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表弟則聲色俱厲地說要維護法律的尊嚴。
表弟將法律尊嚴的維護付諸行動,獨自跑到派出所報了案,派出所很快就順著春根老婆的堂弟這根藤,把一盜竊團伙一網打盡了,春根老婆的堂弟,竟然是團伙的頭。
公訴的時候,表弟為春根老婆的堂弟免費出庭辯護,這是表弟獨立經辦的第一宗案子。
(責編/孫厚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