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第三者

世上只剩下了一男一女……

這時候，如果出現一個第三者，將是三個人的災難。

公元8009年，一場罕見的大海嘯幾乎使陸地上的生物全部覆沒。幸運的是，人類留下了一對種子：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大海嘯之前，這兩個人還有著一段有趣的關系。原來，他們曾經是互聯網一個論壇的主持人。不久之前，他們剛剛為一件事情發生分歧，矛盾公開以后，眾多網友分成兩派，把論壇搞得不亦樂乎。

兩人開始勢同水火。

兩人開始劍拔弩張。

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人類偏偏把繁衍種族的任務交給了這兩個人。盡管他們都是未婚青年。但在大海嘯之前，誰也沒有想到今生會與對方成為配偶。

他們裸著身子對望，彼此不好意思。他們找不到一件衣服可穿，甚至連一片樹葉也找不到。終于，女人提議，在每人身上涂些黑泥。

“不必了吧？”男人商榷道，“我們結婚吧？”

“可是，我對你沒感覺。”女人一想起他們的沖突就來氣。

“為了人類的延續，讓我們盡釋前嫌。”男人寬宏大量地發出和解信號。女人倔強地搖了三個月的頭。終于，在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女人哭著和男人抱成一團。她愿意獻身于整個地球上唯一的異性。他們白天找小動物的尸體作為食物，夜晚互相依偎著仰望星空。他們為自己親友的死亡悲痛，更為人類的命運擔憂。

一想到過去的爭論，他們都覺得十分好笑。他們都是知識分子，大海嘯之前，男人是大學物理系教授，女人是一個有點名氣的服裝設計師。他們知道自己身上沉甸甸的責任，他們要為人類繁衍后代。

一年過去了，他們克服了難以想象的困難，活了下來。但是，女人沒有懷孕。這讓他們十分不安。

一件意外的事情，使他們的心情更加不安。

他們聽到他們居住的山洞里有人在呻吟。他們側耳傾聽，只有一個人，也就是說，這個星球上有了第三個人。

男人高度警覺：“那會不會是個男人？如果是，他會不會跟我爭奪配偶？”

女人高度警覺：“那會不會是個女人？如果是，她會不會比我風姿綽約？”

男人悄悄拿起一塊石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女人悄悄看看水面，攏了攏頭發。“我多丑無所謂，但是，一定不能比她丑啊。”

男人浮想聯翩：“那會不會是個女人？如果是，我能不能擁有兩個妻子？”

女人浮想聯翩：“那會不會是個男人，如果是，我能不能用他替代眼前這個丑八怪？”

男人內心翻江倒海。

女人內心倒海翻江。

“還是先救人吧。”女人顯示出雌性更為仁慈的一面。

“好，讓我來。”男人顯示出雄性更為果敢的一面。

山洞很大，以前，他們從沒有想過走到盡頭看一看。男人在前，女人在后。他們手牽著手，順著呻吟聲慢慢前行。

洞越來越黑，直到伸手不見五指。

“在這兒。”男人被絆了一跤，摔倒在洞里那人的身上。

那人顯然已經昏迷了，連呻吟聲也沒了。男人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想讓他站起來。躺在地上的人卻毫無反應。

男人一咬牙，把那人抱了起來。那人全身黏黏糊糊地被泥巴包住了。

救人要緊，男人抱起那人跌跌撞撞往洞外走。

男人覺得，這個人比預想的要輕一些。“莫非真是個女人？”男人用手摸了一下這個女人的相關部位。“這個女人的臀部怎么沒有肉啊，全是骨頭，硌得我好疼。”男人又低頭用下巴蹭蹭懷中的人，“他媽的，壞了，沒有乳房。”男人心里暗暗叫苦。

男人懷中的泥人，有一根長長的腰帶在臀部搖晃，說明這個家伙還穿著褲子。不過，因為隔著厚厚的泥巴，也不知道褲子是何種面料制作。男人進一步用臉頰貼住懷中人的臉頰，不禁悲痛欲絕：一個滿臉胡子的家伙。

女人看男人出洞的步子比她預想的要大，于是猜測這個第三者是個女人。她心里暗暗叫苦。

他們終于走出了長長的山洞。

男人放下懷里的泥人，流出了難過的淚水。女人提議用水沖一下，以便讓他露出廬山真面目。男人很不情愿地彎下腰，把泥人抱到十步以外的一個水坑邊。

男人用水沖泥人的身體，拖拖拉拉。

女人協助男人做這件事情，手腳輕盈。

令他們震驚的情況出現了—那不是人，而是一只猴子，還沒有斷氣。

（許注摘自《天池》2005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