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診室的門鈴響了兩下,我知道看病的人來了。我一開診室的門,就看到診室里坐著3個人。左邊的長板凳上坐著兩位年齡大約都在40上下的女人。其中一位愁容滿面、散發不梳、身披牛仔夾克,我暫時稱她為A;另一位呆頭傻腦、眼屎未除,頸項上縛一條灰色圍巾,我姑且叫她為B。這兩位污垢滿臉的女人,從她們邋遢的樣子,一眼就能看出是病魔纏身的人。
她們的對面,右邊的鐵椅上坐著一位明眸皓齒的紅裝女人。衣裙、嘴唇和指甲全是紅紅的,光彩奪目。看上去30歲左右,端莊、秀氣、俏麗。我敢斷定,這種女人肯定人見人愛。她不像是有病的人。憑經驗我心里猜想,她八成是陪送A、B來的。
人們常說寧可做導演,不要做醫生。因為導演是對著漂亮美麗的明星;而醫生是對著愁眉苦臉的病人。今早我可走好運了,總算對著一位美麗的女人。她比明星還要明星。我注視著她,心里美滋滋的十分舒坦。醫生和常人一樣都喜歡欣賞美的東西。
“醫生,早安。”一見到我立在門旁,那一位“全是紅紅的”便開口說道。她不但人長得嫵媚,聲音也十分悅耳。說了“早安”以后,她轉過頭對著A、B說:“你們兩位先看吧,你們一起進去吧。”回頭又對我說:“醫生,她們是我的親戚。先給她們看吧,她們都病得不輕。等下輪到我,診費跟我的一起算,由我來付。”瞧,這美麗的女人,心地多好!
A、B進來了,我心不在焉地給她們檢查一下,發現A是患了流行性感冒;B是吃錯東西拉肚子。我給她們各打了一針并開了藥方。前后不到幾分鐘就解決了A、B的問題。她們似乎發現我給她們看病時的心猿意馬,也發覺我是要盡快地把她們打發走。老實說這時候我腦海里確實想的是在候診室候診的那位“全是紅紅的”。我想讓她快點進來,讓我好好欣賞。
當我開門把A、B送走,正要招呼那位“全是紅紅的”的時候,卻發現我的候診室里空無一人。開始以為她上廁所去了。這時廁所的門敞開著,證明里頭無人。我便問A:“你們的親戚怎么還沒看病就不見人影了?”
“什么我親戚?我根本不認識她。剛才在你這里初次見面。”A不悅地回答道。
“那么你們兩位是親戚嗎?”我指著A、B問道。
“我們3個人,誰都不認識誰。怎么會是親戚呢!”B答道。
“你們跟她是親戚或者不是,都不要緊。她不想給我看也沒關系。她走了。那么診費你們自己付好了。每人15000盾。”
“診費我們已經付了。”A、B異口同聲地答道。
“什么時候付給我的?”
“不是付給你。我們已經付給她了。”A答道。
“你們為什么要付給她?”
“剛才我們等你看病的時候,她走進來,問我們在這里看病一次要付多少錢,我說看一次要15000盾。她說這里的醫生是她爸爸的好朋友。她要我們省錢,要我們假認是她親戚,診費有折扣。說我們每個人交給她10000盾就夠了。我們心里想這個人真好,幫我們每人省5000盾,我們就把錢趕快給她了。”
“你們就這么相信了她的話,錢就這么給她了?”
“是呀!她還說,一個人看病跟3個人一起看病,收費應該不同,就像批發價錢跟零售價錢不同是一樣的道理。剛才你也聽到了,診費全部由她來付。”
我聽了撓撓頭,無可奈何地對A、B說:“你們可以走了。因為你們都付了診費。”
(張健摘自《世界經典小小說金榜》,人民文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