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寂寞的人,往往是那個最熱鬧的。
立秋那天,我乘船到大連的一家公司去實習。中午,同艙的人都上船尾的餐廳吃午飯去了,我一路上吃了許多零食,這時不覺得餓,便一個人留在艙室里看書打發時間。
正看得昏昏欲睡,寂靜的艙室里突然傳來了皮鞋聲,抬眼一望,一位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看了看我,沖我一笑。接著,他弓下腰用討好的語氣問我:“看什么書呀?”
我把書一合,將封面朝他晃了晃。
“—什么?”他真實地表現出好奇心來。
“這你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聞!這是現在最熱門的小說,這……算了,不跟你說了,反正你也不知道。”
他聽了,沒生氣,繼續微笑著,小心翼翼地坐在我對面的床鋪上,前傾著身子又問:“你一個人出差?”
“算出差吧,其實是畢業實習。你也出差嗎?沒買到等級艙票?”
“啊—不!我在前面的艙里,太悶了,出來走走。看到這里只有你一個人在看書,我就走進來了。”
哦,原來是個耐不住旅途寂寞的人。
我從枕頭下摸出一副撲克牌來,說:“我也怪悶的,那我們就打牌吧。”
“打牌?嗯—好!我只會打‘爭上游’,還打得不好。”
“沒關系,就玩‘爭上游’吧!誰輸了誰就用頭頂枕頭!人在旅途需要點刺激嘛!”
他打牌打得實在很糟糕,從始至終,他一直認真而忠實地頂著枕頭,還不時用手扶著,生怕掉下來。不過,由于他的牌技過于糟糕,使得我沒完沒了地贏,漸漸地就失去了興致。
“不玩了。你喝不喝水?我去給你泡杯茶。”我說。
“我去吧。”他頂著枕頭,拿起我的杯子去倒水。
我樂不可支地看著他倒水回來:“你頂這破玩藝兒有癮啊?”
他也歡快地笑起來,把枕頭拿了下來。我們倆又天南海北地聊了一會兒,同艙室的人陸續地回來了。
他起身向我告辭,說:“我該走了,謝謝你!”
“謝我什么?”我笑著向他揮揮手。
船終于到達目的地了。我背著包站在過道里準備下船,一抬頭,突然看見他正從二等艙里氣宇軒昂地走出來,一大群人前呼后擁地圍在他身旁。他也看見了我,然而,目光竟然很冷漠。我朝他笑笑,他也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我們從未認識。
(李梅初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