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袖與吸煙

[編者按：作為專職拍攝黨和國家領導人國事活動的新聞記者，作者攝錄下來的領袖風采，已成為永恒的珍貴作品；而鏡頭延伸，作者更得以從特別的角度為偉人寫照，為歷史存真。]

中國“頭號煙民”

中國第一代和第二代領導核心的毛澤東、鄧小平同志，都非常喜好抽煙，這一點，早為世人所知。他們都和香煙結下了不解之緣，一抽就是幾十年，論煙齡之長，煙癮之大，抽煙之多（一天能抽兩包多，遇有特殊情況還要增加），都稱得上中國“頭號煙民”。

七年前的一個夏天，曾經在毛澤東身邊長期工作過的幾位同志，他們是李銀橋、韓桂馨、張玉鳳和她的丈夫劉愛民、李訥的丈夫王景清，還有毛澤東的內衛人員張木奇同志，結伴重訪毛澤東在戰爭年代走過的幾個革命老區。我有幸被他們邀去同行，并兼做隨行記者，以記錄他們的所見所聞。

吸煙，是革命的需要。在狂風暴雨中，前有黃河阻擋，后有追兵緊逼，毛澤東突然犯了煙癮。你知道衛士長是怎樣為主席點燃香煙的嗎

在去五臺山的前夜，曾跟隨毛澤東南征北戰十五個春秋的毛澤東衛士長李銀橋同志，談到了當年隨毛澤東路經五臺山，以及轉戰陜北的一些動人情景。

1947年8月，是毛主席轉戰陜北期間最為緊張的時刻。連連失敗的國民黨劉戡，率領七旅之眾，向我中央機關幾百人的隊伍窮追不舍，一直追到黃河邊上。

那幾天，天氣十分惡劣，連續降著暴雨，身上的衣服難得有干的時候，總是濕淋淋的。河水猛漲，洶涌澎湃，十幾里外都能聽見河水暴漲的呼嘯聲響。當時，形勢十分嚴峻，情況險惡，前有大水擋路很難逾越；后有追兵幾萬之多，步步緊逼。這時，毛澤東的心情相當焦躁，一時間突然提出：“給我拿煙來！”毛澤東伸出兩根指頭要煙抽。

在這樣大的雨天里，哪里能拿得出煙呢？再說，前一段聽說毛澤東鬧肺炎，已經戒煙了，衛士們就都沒有給他準備煙。讓人高興的是，大家終于找到了能抽的紙煙，是細心的馬夫老侯同志用油布包藏起來的。

在這風雨交加的惡劣天氣下，怎樣把煙點燃起來，讓毛澤東過一把煙癮，可不容易，幾經嘗試都未能如愿。周恩來見此情景，心里十分焦急。他急中生智，當即指揮衛士打開背包，用一條薄棉被遮護在毛澤東頭上，并親自扯起了被子的一角，為毛澤東遮避風雨點煙。

毛澤東的衛士鉆到被子里邊，把一支煙送到毛澤東的右手里，“嚓！嚓！”一連劃了幾根火柴，火焰都被狂風吹滅了。毛澤東曾幾次把嘴湊過來都沒有把煙點著，于是，周恩來又叫來另一名衛士，這位衛士看來是聰明的，他把幾支火柴攏到一起劃著了，這才終于把煙點著。

毛澤東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緊接著又狠狠地連吸了幾口。

毛澤東吸過煙后，情緒大振，顯得十分精神地揮了下手臂，強有力地說了聲：“不過黃河！放心跟我走，老子不怕邪！”七轉八轉，終于擺脫了敵人。

筆者曾聽說，毛主席的白床單上有被煙星燒了的許多小洞。我問在毛主席身邊工作的同志這是不是事實？他（她）們都異口同聲地說，主席床上鋪的白布床單上，確實有許多小洞。那是因為，毛主席有時半臥在床上，一邊吸著香煙，一邊聚精會神地翻閱書報或審閱文件，特別是在戰爭年代里，由于連續行軍作戰，使他感到異常疲倦時，他經常半臥在床上邊吸煙邊批改文件。煙星很容易掉落在床單上，因此，床單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洞是不足為奇的。

不吸煙，也是革命的需要。你知道毛澤東去重慶和蔣介石談判，為什么不吸煙了呢

1945年8月14日、20日、23日，毛澤東連續三次接到蔣介石邀請他去重慶“共定大計”的來電，后又接到魏德邁將軍的再電邀請。

毛澤東、周恩來和王若飛等同志，在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部長張治中、美國駐華大使赫爾利的陪同下，于8月28日下午3時37分，從延安飛抵山城重慶。當晚，毛澤東住在蔣介石官邸山洞林園。蔣介石為毛澤東、周恩來和王若飛的到來，舉行了盛大歡迎宴會。日后接著舉行了兩黨會談。

毛澤東在重慶停留的43天里，與蔣介石或單獨或在周恩來、王若飛陪同下，或在赫爾利參加下，進行了多次接觸，有時利用漫步林中的形式談判。于10月11日上午9時許，在張治中、王若飛陪同下，乘雙引擎C47型運輸機，經過近四個小時的飛行，在下午1時30分飛回延安。

毛澤東深知蔣介石不僅不吸煙，就連聞到煙味，也有強烈反應。為此，毛澤東在快要動身去重慶前，特意囑告身邊工作人員，“凡由我方舉行的有蔣介石出場的活動，一律不擺放香煙，我也不吸。”

在8月29日舉行的第一次兩黨談判時，談判桌上還是擺放了香煙和煙具，毛澤東建議撤掉。在以后和蔣介石舉行的會談中，再也看不到香煙了。

蔣介石也知道毛澤東不僅有吸煙的習慣，而且煙癮還相當重。為什么現在就不吸煙了呢？難道是他戒煙了？這使蔣介石迷惑不解。后來他獲悉毛澤東并沒有戒煙，是為了照顧他才突然不吸的。蔣對此舉動稱贊不已……一時間傳為佳話。

筆者1997年去重慶時，曾就這一趣聞進行過專訪，問了許多知情人，他們都說確有其事。

毛澤東聽從醫生的勸告，毅然戒掉了香煙

在毛澤東生命最后一段時日里，1972年前后，他的身體日漸衰弱，醫護人員眼看主席咳嗽增多，痰也多了起來，深感焦慮，總是琢磨著如何讓主席把煙戒掉，但又想，主席吸了一輩子煙，突然戒掉恐怕難于承受。于是，煙廠專門為他生產了一種摻拌中草藥的雪茄煙，想借以去掉煙中含有對人體有害的成分。誰知，主席吸了這種煙，看不到有半點緩解，咳嗽和多痰癥狀依舊。

從1974年起，主席咳嗽次數多了起來，痰也難以控制，在醫護人員和身邊工作人員多次勸阻下，主席毅然和吸了幾十年的香煙終于告別了。

據貼近主席身邊的人員說，戒煙對主席來說，有一段十分痛苦的過程，在他剛剛開始戒煙的時候，看他總有點像丟了什么珍貴東西似的，轉轉磨磨的。由于多年與煙為伴，濃重的煙癮和吸煙的習慣，不時地纏繞著他，令他苦不堪言。

在主席身邊工作的人，看到主席煙癮上來很難受的樣子，總是勸主席少吸兩口解解癮，主席謝絕了。實在難受時，他就拿起雪茄聞一聞煙香味道，以解煙癮之苦。過了一段時間之后，主席下令工作人員拿走香煙和煙具。終于徹底和香煙告別了。

總理聽說主席戒煙了，感到由衷的高興。

有一次，總理到主席那里商量工作時，便勸主席：“不要采取一刀兩斷，突然完全戒掉，可以循序漸戒的方式，從少吸到不吸嘛！戒煙要有一個適應過程嘛！這樣可以減少難過的程度。”主席聽后，一邊笑，一邊擺擺手。

江青的刁難———因為圖片顯示出吸煙熏黑了毛主席的牙齒

提起毛澤東吸煙的事，筆者感觸極深，這里談一點由于主席吸煙所引發的事情：

“文化大革命”期間，黨中央機關報的《人民日報》，從每天報面上不難看出，刊登主席照片數量之多，篇幅之大，是歷史上未曾有過的。幾乎每天都有主席照片見報，而刊登的主席照片越來越大，從四欄寬到半個版，后來發展到獨幅照片占用第一版整版篇幅，弄得報頭人民日報四個大字沒有地方放，不得不隨著照片構圖形式而上下左右調換著，稱得上報紙刊登照片的一大奇聞。

當時，《人民日報》為什么這樣安排版面？有人猜測說，可能是因為登主席照片越大越多，就越能顯示熱愛主席的程度吧？外界不了解《人民日報》內部情況的人，總以為是報社編輯部自己決定的呢。其實不然，那時的《人民日報》編輯部沒有多少安排版面的權利，用主席照片多少，分管報社工作的陳伯達和姚文元經常指手畫腳，指揮怎樣安排版面，有時統由“中央文革”獨攬大權。

從1966年8月18日開始到11月26日止，毛主席八次接見紅衛兵、學生、教師。每次接見都是一次大型報道，除一、四版刊登毛主席照片外，有時其他版也刊登。那時的報紙出版時間，有時晚到比晚報還要晚得多。

有一次，我受報社指派帶著版面安排和擬刊登的主席照片，送請“中央文革”審定，先是送“中央文革”組長———“小小老百姓”陳伯達，陳伯達又轉請“中央文革”副組長“旗手”江青審定。到了江青住地釣魚臺的17號樓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秘書告知，首長休息了。奈何！也只能耐著性子等了。江青一覺醒來已是凌晨三點多了，她邊看照片邊訓斥，主席的牙齒這樣黑，像掉了牙似的能見報嗎……我有過數次挨批的經歷，想來還歷歷在目，記憶猶新，那時的“中央文革”所在地的釣魚臺，真乃是“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

1966年9月間，《人民日報》因為刊登主席照片沒有修好主席牙齒而受到沖擊，一群為數不少的紅衛兵手拿皮帶要報社交出拍照片的記者示眾，弄得記者不敢出門吃飯，為了免遭批斗，不得不躲藏起來避難，這樣的事例過去就曾發生過多次。

1966年10月間，我帶著一些主席照片，送中南海陶鑄駐地請他審定。陶鑄圈閱了八張照片，陶鑄又在送審函上批示，“請總理審定”。于是我又帶上照片去西花廳送呈總理審定。總理看完照片指示：“你們在刊登群眾手舉主席像的框子上，要特別注意把照片上的黑框修成白色的框。不能出現黑框，不然群眾還會沖擊報社，更要特別注意修好主席的牙齒，因為主席多年吸煙的緣故，把牙熏黑了，如果不修片就像掉了牙似的。”總理擔心轉達有誤，還特意用毛筆在請示函上批示了這段話的意思。總理這份批示原件，仍在筆者手中珍存著。

小平同志吸煙的鏡頭最有風采

有一次，和影友們聊天時，大家議論起小平同志抽煙的事來。有人說，小平同志風采神韻什么時候最飽滿？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小平同志抽煙時流露出的神情最為豐富，多姿多彩。

受同行們的啟發，我從80年代起，便有意地拍攝小平同志出席各種場合抽煙的各種鏡頭。

1988年3月5日，是“世界戒煙日”，我身帶能進入主席臺區拍照的紅色證件，在人民大會堂“118”室門口，等待小平同志的到來。八時三十多分，小平同志乘坐的汽車駛進西南門，我隨即拍攝小平同志步入“118”廳，又緊接著拍他同其他領導人握手言歡的場面。他落座沒多久，便掏出盒“熊貓”牌香煙抽了起來。我把這些情景都一一攝入鏡頭。

九時許，第八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全體會議開會的鈴聲響了。在工作人員引導下，小平同志走在最前面，其他領導同志緊隨其后，步入大會堂主席臺。小平同志就座后不久，就又掏出香煙，有滋有味地吸著。

這次采訪，我按照原來的采訪計劃，拍一整套小平同志抽煙的系列照片。于是，我帶了兩臺35、105mm變焦鏡頭相機。這樣就確保拍攝黑白和彩色片兩種都不耽誤。我站在小平同志座位側前一米左右的位置上，不時地用兩臺相機交替拍照，我一邊不停地紀錄下小平同志抽煙時的神情變化，一邊在細細觀察著這位世紀偉人的風采。

小平同志接受人大代表的意見，不在會場上吸煙

在他抽完了第一支煙后沒多久，接著又點燃了第二支煙，安然地坐在主席臺上抽著。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莊嚴的大會會場中傳到主席臺上一張紙條，工作人員把這張紙條遞給了小平同志，只見小平同志認真地看著這張人大代表寫給他老人家過目的條子。看完之后，笑著環視會場的代表們，便把正在抽的香煙熄滅了，把煙蒂放進擺在他面前的煙缸里，小平同志從此不抽了，我也只好停機不拍了。后來我聽說，原來是人大代表為了小平同志的身體健康，希望他不要抽煙了。

隨后我走訪了人大代表，聽聽反映。大家對小平同志這樣尊重人民群眾意見，深為滿意和高興。

有人說，小平同志吸的煙是經過特別制造出來的。有一天，為嘗試一下小平同志抽的煙究竟特別在哪里、什么味道？在采訪小平同志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會見非洲國賓時，我特意從小平同志衛士那里要了幾支，經過試抽后，感覺煙的味道很淡，不像一般煙抽起來沖嗓子，煙勁也不像一般煙那樣大。可能因為選用的是上等煙絲，并在煙絲中摻拌了什么中草藥，以去掉煙中對人體有害成分。再加上長過濾嘴過濾的緣故，所以，煙的味道很淡，比較好抽。

1984年，我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采訪小平同志會見非洲國家元首時，小平同志提前到了接見廳，他聽了外交部有關人員的情況匯報后，獨自一人自在地坐在沙發上，福建廳的工作人員看到小平同志要抽煙，便急忙走到他老人家身邊，為他點燃了藍盒的“熊貓”牌香煙。

他一邊抽著香煙，一邊在思考著什么。小平同志慈祥地坐在沙發上的樣子和抽煙的神情、姿態，引起了我給他拍照的強烈愿望。寂靜的福建廳顯得寬闊而舒展。當時就我一個攝影記者在場，我選擇了合適的角度，用變焦鏡頭，連續拍了幾張他一只手持香煙，另一只手托扶在沙發背上的自然形體。這時，沒有誰和我爭搶鏡頭，可以隨意變換角度，我觀察了一會兒之后，又換了一個位置，第二次又拍了幾張。

二十多分鐘過去了，被接見的國賓進入人民大會堂，小平同志起身去迎接外賓，緊接著，我便投入到正式會見的拍攝。

采訪結束后，我懷著異常喜悅的心情回到單位，急忙去沖洗膠卷，企盼著好的作品出現，看到樣片后，就別提有多高興了……于是我拿著樣片送請領導和同志過目，大家都喜歡這幅小平同志的生活照。

這幅照片是我比較滿意的作品，被許多展覽會選去參展，許多雜志和畫冊選登。在小平同志90華誕時，我特制了一幅大型照片，送請鄧楠同志轉贈小平同志，以表達一個普通攝影工作者對他老人家的崇敬之情。

在小平同志與世長辭的幾天里，人民都懷著對小平同志的敬仰之情，都想在家里擺放小平同志的肖像。人民美術出版社，報經國家新聞出版署批準，出版了鄧小平同志在福建廳手持香煙的這幅作品。印了三十多萬張，一搶而空。

最近，我在查閱有關毛澤東和鄧小平同志吸煙的照片資料時，發現他們這方面的資料不僅隨處可見，就吸煙的姿態和形式，也是多彩多姿。不僅坐下休息時吸煙，就連走路，半臥在沙發上以及會見國賓時都是手不離煙，煙不離嘴的。

另一方面，我也常常感到困惑。明知吸煙危害人的身體健康，那為什么明知山有虎，還偏向虎山行呢？吸煙除了要破費錢財外，又對身體不利，甚至可能導致肺癌而死亡，凡此種種又何必幾十年如一日？妙處究竟在哪里呢？

我帶著這許多疑問走訪了吸煙多年的老資格。他們告訴我說，中外不少領袖會吸煙。他們借助于吸煙思考很多問題，甚至很多重大決策和決斷，都是伴隨著吸煙的功能而產生的。

據說，蘇聯斯大林大元帥堪稱是位“世界級大煙民”，他吸煙是很厲害的，他不吸紙煙，而是將煙絲裝在煙斗里吸，勁頭比紙煙大得多。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每當蘇聯最高統帥部大本營發出反擊德國希特勒進攻命令之日，也正是斯大林元帥的煙云最濃之時。

頓時使我徹悟：在革命的危急關頭，在重大的轉折時刻，在槍林彈雨之中，那些決勝于千里之外的決策，不正是運籌帷幄于煙霧之中嗎？

（選自《鏡頭里的領袖風采：一個新聞攝影記者的采訪雜記》/呂相友 撰文 王大學 主編/春風文藝出版社/2004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