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北方的鄉村（組詩）

谷 子

這是祖宗傳給我們的農業

如今已經退化到副食地位了

谷子不管這些，仍然長出骨頭一般的桿子

硬支棱地舉著沉沉的穗兒

農民們說，這么大的穗兒，多像狼尾巴

他點點頭，不言語(哪兒去找狼呀)

谷子的老兄弟很多，雖叫小米

卻是大米的哥哥

麥子也是

千把年后，新添一個是玉米

正因為兄弟們太多

才越過越窮了

黍子和高粱總是站在地邊邊上

點綴山的崎嶇和平原的坦蕩

這些高個子的親戚還不如自己

谷子啊谷子，勾起一個民族溫暖的記憶……

棉 花

一

我來到地里

抓一把棉花放進圍腰的布兜

左一把，右一把

所有的棉花放進圍腰的布兜

背回家

曬在場院里

傍晚，躺進棉花堆成的小山

和星妹一起

享受溫暖

二

走進棉田

就走進了秋天

一片一片的秋天

成熟而又豐滿

帶走棉花棵子

就帶走了秋天

一摞二摞的秋天

堆滿了農家小院

三

抓在手里

柔暖的棉花令我想起家園

當北風怒號的時候

一村一村的平原

是誰的溫暖

抵擋著數九寒天?

燈下，躲進棉花的夢里

我不再孤單

瓜 干

一

玉米棵倒下

懷抱胖胖的孩子

讓我們看到秋天的笑臉

地瓜秧割斷

刨出沉甸甸的果實

仿佛秋天的心臟

二

地瓜刀咔嚓、咔嚓

地瓜干一片一片

濕濕的瓜干

滲透著勞動的汗水和新鮮

白白的瓜干

擺滿了屋頂和溝溝坎坎

不收不歉 換酒煮飯

瓜干是咱平平常常的一年

三

夜校歸來

門前空地上

白白的月光 白白的瓜干

一望無邊

麥子已經種上

瓜干還沒曬完

睡意朦朧中

一遍一遍被推醒

——要下雨了

趕快去拾地瓜干

二十年前那一覺

直睡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