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長期的封建社會中,信奉“男尊女卑”、“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道德標準,不僅把廣大婦女鎖在深院里,而且還要以“三從四德”來束縛她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她們沒有上學的權利,沒有就業的機會,沒有繼承權、人格和自由意志,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
中國婦女解放運動健康主流時期的到來,是在轟轟烈烈的辛亥革命中。
一、資產階級革命派的婦女觀
以孫中山為首的資產階級革命派,在進行推翻清王朝反動統治的同時,肩負起婦女解放運動的歷史重任,開展了婦女解放的廣泛理論宣傳運動。鄒容在《革命軍》中明確發出“凡為國人,男女一律平等”的呼吁;陳天華在《猛回頭》中也提出“興女學,培植根本”及“禁纏足”等主張。
作為革命領袖的孫中山,始終堅定不移地堅持男女平權原則。他在1906年《中國同盟會革命方略》中明確宣告:“我漢人同為軒轅之子孫,國人相視,皆叔伯兄弟諸姑姐妹,一切平等。”[1]孫中山“創建民國”的核心,就是否定封建統治階級的君權,建立資產階級民權。這在根本上與婦女要求解放的目標是一致的。因為封建君權是壓迫婦女的一條最大的和最重要的鎖鏈,也是封建族權、神權、夫權賴以存在的基礎。這樣,在以孫中山為首的資產階級革命派的宣傳和倡導下,許多先進婦女投身于辛亥革命的洪流之中,自覺地將自身解放與民族民主斗爭聯系起來,把戊戌變法時期開始的婦女解放運動推向了高潮。
這種走向高潮的婦女解放運動,具有其明顯特征。首先,婦女解放運動由覺醒的中國先進婦女本身來參與,來領導,不再完全依靠男性思想家的鼓吹。其次,婦女運動與反清革命運動合流,以推翻帝制為實現男女平等的途徑。最后,婦女的解放的重點已經不再是受教育權、工作權利等等,而且還提出了平等參政方面的要求。
二、婦女解放運動與反清革命運動合流
辛亥革命前后,先進女性積極參加了反清斗爭。據不完全統計,從1901年至1911年,參加革命活動而又見于記載的婦女有400多人,其中女同盟會員近200人,有姓名可考者有105人。她們懷著“只有自覺地承擔救國義務,才能與男子得到平等權利”的信念,投身革命,為結束中國封建專制制度做出了杰出的貢獻。她們以各種方式參加孫中山所領導的革命運動。
在反清革命浪潮的激勵下,許多先進婦女創辦女子報刊,積極傳播革命思想。據沈智先生統計,在辛亥革命前后的10年間,全國各地以及日本東京由同盟會員創辦的各種女子報刊共有40余種,其中以秋瑾于1907年在上海創辦的《中國女報》、燕斌于1907年在東京創辦的《中國新女界雜志》影響最大。女子報刊的許多文章緊緊圍繞批判封建君權而展開,其鋒芒直指清王朝的政治壓迫和經濟剝削,把批判君權、恢復民權與實現婦女解放很好地結合起來。
一些勇敢的先進女性還進行聯絡掩護工作,并參與策劃起義事項。許多同盟會女會員不顧個人安危,先后參加了革命黨人在湖南、廣西、廣東、云南、安徽、浙江等地舉行的武裝起義,并組建了一些小型的女子武裝。
辛亥革命時期,中國先進女性的革命斗爭精神在四川的保路運動中得到較為集中的體現。
1911年的四川保路運動,波瀾壯闊,以辛女武昌起義的導火索而彪炳史冊。而四川的進步婦女沖破了封建禮教的禁錮和束縛,投身于“保國保種”的愛國運動之中,同男子一道擔負起“天下興亡”的偉大歷史責任,表現出可歌可泣的革命熱情和愛國精神。
清政府出賣主權的鐵路國有政策一經公布,便激起了全國人民特別是四川人民的無比憤怒。1911年6月17日,成都成立了“四川保路同志會”,不到半月,入會者達到數萬人之我。6月28日,李哲華女士等人在成都主持集會,組建了“四川女子保路同志會”。在成都愛國婦女的影響下,重慶、宜賓也成.立了類似的組織,決心“誓死力爭”。這些婦女組織,征集捐款,組織講演,并且進而提出“國民義務要平分”邊樣的政治主張,具有鮮明的反帝反封建性質。
當保路運動發展為同盟會領導的武裝反清斗爭時,四川婦女對同志軍給予了極大的支持,有些婦女甚至組織義軍沖鋒陷陣,英勇犧牲。雖然其參與者多為上層婦女,她們的活動也主要集中在成都、重慶、宜賓一帶,但其影響是深遠的。它標志著婦女解放運動已經與反對帝國主義侵略和爭取中華民族解放的偉大事業聯系在一起了。
正是由于這種奮不顧身的斗爭精神,中國人民終于敲響封建專制的喪鐘,迎來了民主共和的光明。
三、辛亥革命后的觀念變化
封建專制的清王朝被推翻后,以孫中山為首的民國政府在對待婦女解放問題上有一系列舉措:
南京臨時政府明令禁止纏足。孫中山令內務部通飭各省,指出纏足“惡習流傳,歷千百歲,害家兇國,莫此為甚。……纏足一事,殘毀肢體,阻淤血脈,害雖加于一人,病實施于子姓”[2];并提出“已纏者令其必放,未纏者毋許再纏”,對“仍執迷不悟”者,將“編為別戶”、“削莫公權”的具體要求,[3]將婦女從普遍的肉體痛苦中解放出來。
在戀愛、婚姻上承認婦女有自由選擇的權利。戀愛自由、婚姻自主是婦女的天賦人權,由女方提出的離婚與改嫁也被認可。
在就業、求學、社交方面,婦女們有了初步的自由。普及中小學教育使許多女孩子步入學校,各類女子學校紛勁成立。很多人遠離家鄉,獨自涉世,到異地求學、做工、謀職,不再做男人的附庸。—些婦女甚至自辦公司、學校、習藝所,或者出洋留學、謀生,生活范圍之廣遠非昔日婦女所能比。
民國初年對婦女重視購新風還反映在報刊、文章的觀念意識上。特別是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后,對婦女解放的探討,已不僅是政治意義和男性視角上的考察,而出現了從婦女天性的視角研究婦女的趨向,女性學、婦女問題研究逐步產生。
四、未能實現的婦女參政
民國建立后,最能代表婦女解放運動高潮的則是婦女參政。
1911年11月,由中國社會黨女黨員林宗紊等人組織發起,在上海建立起女子參政同盟會。其以“普及女子之政治學識,養成女子之政治能力,期待國民完全參政權”為宗旨。[4]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后,林宗素代表該會謁見孫中山臨時大總統,提出承認女子有完全參政的權利,并承認中國社會黨女黨員可代表全國女同胞之要求。此后,女子參政團體紛紛成立。
婦女的參政要求得到孫中山的支持。孫中山在回復神州女界共和協濟會的來信時指出:“天賦人權,男女本非懸殊,平等大眾,心同此理……女子將來之有參政權蓋所必至。”[5]
婦女參政運動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當時人們議論頗多,有贊賞倡導的,有諷刺反對的,也有嘆息失望的。贊賞者認為,中國女子屈服于禮教綱常之下數千年,喪失基本的自由主權。在世界女子知識漸開通,思想益增進,倡導男女平等之說的大環境中,“今中華民國女子,竟能組織北伐軍、敢死隊,進而倡社會黨,更進而能參政權,軍政府既倡之,大總統復獎許之,其程度之高,直出世界各國之上。”[6]有些人還看到了婦女在辛亥革命中的功績,說民國的建立“并非男子一方面獨構成立者”,“女子亦會出代價以購之”。因此,對于“國事之贊襄,公民之權利,女子猶不能放棄之”[7]
但遺憾的是臨時政府只存在了三個月,到袁世凱于1912年8月正式公布參議院、眾議院“選舉法”時,占人口一半的婦女仍未獲得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此后,女界領袖仍繼續奔走,并多次致書孫中山。孫中山雖然表示“男女子權一事,(孫戊極力鼓吹,而且率先實行”[8],卻無法改變袁世凱繼續封建專制的倒行逆施。
辛亥革命之后,中國近現代先進知識分子在繼續尋求救國救民真理的過程中,又掀起了一場啟迪民眾覺悟的五四新文化運動。陳獨秀、李大釗等新文化運動的旗手,在對封建專制主義和封建禮教發起猛烈進攻的同時,更加自覺地開展了婦女解放思想的宣傳,提供了婦女解放的新理論,從而使婦女解放運動達到更高的水平。由此,中國的婦女解放運動進入了新的天地。
注釋:
[1]孫中山:《中國同盟會革命方略》,《孫中山全集》第1卷,第298頁,中華書局1981年版。
[2]《辛女革命資料》第1號,第280頁,《近代史資料》總第25號。
[3]《臨時政府公報》第45號,1912年3月22日。
[4]《申報》1911年11月29日。
[5]孫中山:《復女界共和協濟會函》,《孫中山全集》第2卷,第52頁,中華書局1982年版。
[6]天津《大公報》,1912年1月20日。
[7]《民立報》,1912年9月27日。
[8]孫中山:《復南京參政同盟會女同志函》,(孫中山全集》第2卷,第438頁,中華書局1982年版。
作者單位:西華大學人文學院(成都)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