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磨滅的印象

第一次見面：去“抗大”學習前

1935年，我正在陜北神（木）府（谷）佳（縣）榆（林）革命根據(jù)地擔任紅三團團長，得到了黨中央和毛主席來到陜北的喜訊。當時，神府佳榆革命根據(jù)地處于國民黨軍隊的大舉“圍剿”中，已與西北革命根據(jù)地隔絕。我們在緊張的反“圍剿”戰(zhàn)斗的間隙，時時盼望著能得到黨中央的指示，能見到毛主席。

在人民群眾舍生忘死的支援下，我們孤懸陜北最北端的神府佳榆革命根據(jù)地堅持了下來，紅三團也發(fā)展壯大成了陜北紅軍獨立師。隨著“七七”盧溝橋事變的爆發(fā)，獨立師改編為八路軍警備第六團，我任團長。毛主席給我和政委發(fā)來電報，命令我團東渡黃河參加抗戰(zhàn)。我率警六團出征晉西北，迎擊日偽軍，建立抗日政權，迅速打開了局面。

1938年3月，我奉調(diào)回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中央軍委參謀長滕代遠安排我入學之前先去見毛主席。

3月中旬的一天，毛主席的秘書打電話到招待所找我，說毛主席要接見我，讓我快去。我懷著激動的心情馬上趕到毛主席的住地——延安城北門內(nèi)的鳳凰山麓。

秘書把我?guī)У矫飨k公的窯洞。我一進門，見毛主席手拿一支煙站在那里沉思。我立正向毛主席敬了軍禮，朗聲說：“報告毛主席，我是警備六團團長王兆相。”

毛主席笑著走過來，向我伸出了手。我忙用雙手握住了毛主席的手。他親切地說：“沒見過面，可早就知道你，快坐下。滕代遠同志說你來延安學習，這很好。”

我是陜北人，以前從未接觸過毛主席，所以有些拘束。看到毛主席這樣平易近人，我緊張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我在神府佳榆工作、戰(zhàn)斗多年，毛主席首先向我詢問了神府佳榆根據(jù)地的情況，問得很細。我把根據(jù)地和紅三團、獨立師創(chuàng)建、發(fā)展的情況作了扼要的匯報。

毛主席專注地聽完，思索著說：“神府佳榆的人民群眾為創(chuàng)建和保衛(wèi)這塊根據(jù)地作出了重大的犧牲。你們能緊緊依靠群眾粉碎敵人的幾次‘圍剿’，擴大和鞏固根據(jù)地，壯大紅軍的力量，這是很大的成績。現(xiàn)在，神府佳榆已經(jīng)成為晉西北八路軍的穩(wěn)固后方，在抗戰(zhàn)中戰(zhàn)略地位很重要。總之，神府堅持下來很不容易，黨中央是滿意的。”

聽了毛主席的話，我想到了那些為創(chuàng)建和保衛(wèi)神府佳榆根據(jù)地而英勇犧牲的戰(zhàn)友們、鄉(xiāng)親們，他們的血沒有白流，黨中央記著他們，人民永遠懷念他們。

接著，我向毛主席匯報了開辟不久的晉西北根據(jù)地的情況。當我講到我團一個營留守神府河防，主力兩個營800余人渡河東征，不到半年就增加到2000人時，毛主席滿意地點了頭。

我在晉西北時，曾奉賀龍、關向應的命令禮節(jié)性地拜會過國民黨騎兵第二軍軍長何柱國。何柱國是東北軍將領，抗戰(zhàn)愿望強烈，他認為八路軍的政治工作行之有效，而國民黨的政訓處沒用，希望八路軍派政工干部幫助他開展工作。我把會見何柱國的情況也向毛主席作了匯報，毛主席感興趣地說：“何柱國是看出問題來了。在國民黨軍隊和東北軍里，確有不少將領是要求抗日的，必要時可以幫助他們。何柱國能和你談這些情況，也說明他的傾向，今后可以繼續(xù)做他的工作。”

在我匯報過程中，毛主席不時提出一些問題。我的文化程度低，許多事情靠腦子記，所以有個別數(shù)字沒講對。毛主席馬上做了糾正。對一些我講不清楚的問題，毛主席接過去作了解釋和說明。

最后談到學習問題。毛主席對我說：“戰(zhàn)爭情勢下，學習機會是難得的。你文化低，這次進‘抗大’要好好學習。你在神府根據(jù)地的創(chuàng)建中做了不少工作，有許多好的經(jīng)驗，但是不善于總結，你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努力學習，學習搞好了，才能更好地工作。”

這時，秘書進來報告又有客人到了。我站起身來說：“主席，你很忙，不耽誤你的時間了。我一定好好學習，提高自己。”

毛主席微笑著說：“好嘛，希望你在學習方面也打勝仗。”

我給毛主席敬了禮，轉身向窯洞外走去，毛主席一直把我送到窯洞門口。第一次見毛主席，談了一個多小時，我細細琢磨毛主席對我講的話，感到深受鼓舞和鞭策。

第二次見面：在陜甘寧邊區(qū)參議會第一屆會議期間

我在抗日軍政大學學習了幾個月，又被安排到馬列學院繼續(xù)學習。1939年1月，陜甘寧邊區(qū)參議會舉行第一屆會議，我被馬列學院選為代表參加了這次會議，分在中央機關黨團代表組，與毛澤東、張聞天、王稼祥、陳云等中央領導同志同組。

會議秘書曹力如通知我，由我擔任中央機關黨團代表組的組長。我覺得中央機關黨團代表組里大首長很多，自己當組長不合適，就極力推辭。但曹力如說：“讓你當組長，是征求過首長們的意見的，他們都同意了。這次會要開十幾天，首長們工作多，有些分組的小會就不一定來了。你當組長，有大事報告他們一下，小事你就處理了，這樣可以減輕他們的工作負擔嘛。”我只好應承下來。

剛當上組長，我就得到會議秘書處通知:一些地方的同志給大會送來了少量土特產(chǎn)，秘書處決定分給與會代表。我見毛澤東和其他中央領導同志都沒有來，就給他們一一寫了便函，再簽上我的名字，由曹力如派人送了去。

第二天開全體代表大會，毛主席和中央領導同志們都來了，在中央機關黨團代表組的位置就坐。毛主席恰巧來到我的座位前，我站起來給他敬了禮，向他問好。

毛主席認出了我，與我握手時說：“王兆相同志，你派人送來的便函和禮品，我都收到了，謝謝你啦。”坐下后，毛主席又說：“王兆相同志，你是我們的組長，我事情多，不能經(jīng)常來參加小組會，我先向你請個假。”

我笑著說：“你是中央領導人，不到會總是工作忙唄，還向我請什么假呢？”

毛主席說：“中央領導人也是普通代表嘛，再忙也不能不請假，不請假是不對的，這可是個組織原則問題。”

休會的時候，毛主席向我了解了頭一天會議的情況，還關心地問我在馬列學院學習有沒有困難。他說：“你當過團長、師長，帶兵、打游擊戰(zhàn)還是很有經(jīng)驗的。但文化低，不善于總結提高。所以一定要抓緊學習，提高文化水平，增強理論修養(yǎng)。不但要善于工作，還要會總結，把自己的經(jīng)驗寫出來給大家看，借以推動工作。要學習，總結，再學習，再總結。”

在陜甘寧邊區(qū)參議會第一屆會議結束時，我當選為陜甘寧邊區(qū)政府的15名政府委員之一。毛主席笑著勉勵我說：“結合實際努力學習吧，學習使人進步，肯學習的同志才能為人民做更多的事。”

第三次見面：毛主席在香山接見“四野”干部時

我自馬列學院第三期畢業(yè)后，被派到山東抗日根據(jù)地工作。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又率領一個旅開赴東北戰(zhàn)場。這期間再沒有機會見到毛主席。直到10年后，遼沈、平津戰(zhàn)役勝利結束，第四野戰(zhàn)軍召開師以上干部會議，毛主席在香山接見與會的“四野”干部時，我才又一次見到毛主席。當時，毛主席比在延安時胖了些，氣派也更大了，他聲音宏亮地對我們說：“我們的二野、三野、四野三路大軍就要下江南了，聲勢大得很，氣魄大得很。同志們，浩浩蕩蕩下江南去，我們一定要贏得全國的勝利！”

戰(zhàn)爭年代與毛主席的幾次見面，轉眼過去了好幾十年，但那幾次見面給我留下的深刻印象，仍然難以磨滅。

（作者系原長沙工程兵學院院長、原軍委工程兵顧問，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