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西門慶的“原型”生活

中國古代有徽、晉、閃、魯、閩、粵、寧波、洞庭、江右、龍游等十大商幫，其中以徽商和晉商規模最大、實力最為雄厚，縱橫商界500年。

徽商崛起于明代成化、弘治年間，其后歷經三百余年的輝煌，成為中國商界的奇跡。明清時期徽商之富，稱得上是“富可敵國”。當時有“無徽不成鎮”之說。徽商通過鹽業生意，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其活動范圍東抵淮南，西達滇、黔、關、隴，北至幽燕、遼東， 南到閩、粵。徽商的足跡還遠至日本、暹羅、 東南亞各國以及葡萄牙等地，無論從業人數、經營行業與資本，都居全國務商人集團的首位。徽商形象也多次成為傳奇小說和影視作品的主角。有人考證，古今第一奇書《金瓶梅》中的主人公西門慶就是以徽商中的鹽業大亨、“百妄主人”吳天行為原型的。

《金瓶梅》是中國第一部以現實社會生活為題材的白話章回小說，被稱為古今第一奇書。其主人公西門慶是從《水滸傳》中抽出的一個小人物，在作者蘭陵笑笑生的筆下被演繹出色彩斑斕的傳奇，成就了這樣一部洋洋百萬言的巨著。

說到吳天行，可能知者甚少。即便是在他的家鄉——黃山市徽州區西溪南村，提起吳天行舊園“果園”盡人皆知，但要問到吳天行及其家族的故事卻鮮為人知。這位當年曾風光一時、妻妾過百，號稱“百妾主人”的一代徽商名賈早已湮沒在歷史的煙塵中。從吳天行到西門慶，小說家的抽象與演繹讓吳天行的家族生活充滿了傳奇色彩，或許我們也能透過西門慶去窺得吳天行，及其代表的徽商日常生活傳奇的一斑。

商道——西門慶的徽商出身

吳天行是徽商的名賈，《金瓶梅》里的西門慶也是商人。在商言商，透過經營的商道，我們不難發現西門慶的徽商出身。

根據歷史記載，徽商的強勢項目在于當鋪、鹽業等。明成化年間，徽商相繼打入鹽業領域，一向以經營鹽業為主的山西、陜西商人集團受到嚴重打擊，此后幾百年間，徽商以經營鹽業為中心，雄飛于中國商界。吳天行祖上便世代經營鹽業，到了吳天行這一代，也即是明代嘉靖、萬歷年間，吳氏家族已是徽州當地“財雄西鄉”的大鹽商。而在《金瓶梅》中，提到西門慶的生意，很多人第一印象便是藥鋪，但仔細閱讀小說會發現其實除了藥材生意，西門慶還涉及當鋪、鹽業、綢緞鋪、絨線鋪和高利貸。按照書中的描述，“西門慶經營的鹽生意是三萬鹽引”，按明代每引計重285市斤，三萬鹽引合計是8550000市斤，數量龐大，其鹽業的“市值”恐怕早已超過藥材業，成為西門慶的主業了。而這一主業是與吳天行及大部分徽商相符合的。

可如果僅憑這一點，便對西門慶的出身下定結論的話顯然過于草率。《金瓶梅》中泄露西門慶出身的地方還有很多，比較典型的就是水路交通了。古代徽州交通十分不便，徽商們貨物進出只有兩條水路。吳天行生活的西溪南村緊靠豐樂河，順河而下直抵徽州府城，再下人新安江。可以推斷，當時吳天行家族的貨物、人員出入均由新安江水運。在《金瓶梅》中，西門慶經營的商品都是用船運，人來客往也是坐船。作者甚至明確地寫道“西門慶……外邊江湖又走標船……江南以舟楫為便，南人乘舟，北人乘馬，蓋可信也。”這些描述是完全可以排除《金瓶梅》中的西門慶和《水滸傳》里那個出身山東的西門慶是同一個人。而從主業和交通方式兩個方面，是可以排除其它商幫的可能，基本認定西門慶的徽商出身的。

除此之外，淫褻的西門慶和妻妾過百的吳天行在性觀念上的相似自不必多言，也正是這一點排除了其他徽商成為西門慶原型的可能性。但更大的秘密還不在于此。眾所周知，徽商異于其它商幫的獨特經營之道便是和政界的廣泛結合，也即是政府公關，徽商的代表人物胡雪巖便有著“紅頂商人”的稱謂。《金瓶梅》中的西門慶為了比別的鹽商獲取更大的利潤，利用重金交結權貴，自己還做到五品官。這種亦商亦官，官商一體的經營之道也是徽商所特有的商業文化。從這個意義上講，西門慶的形象不只來源于吳天行，還融合了徽商的商道文化，增添了更多的內涵。

玩花樓——吳天行的深宅舊園

如今，關于吳天行家族生活的記載和遺存存量已相當少。比較可靠的遺存便是在安徽省黃山市徽州區西溪南村保存至今的吳氏家族花園舊址。據安徽《豐南志》第9冊《松石庵》云：“吳天行姬百人，半為家樂……遠致奇石無數，取‘春色先歸十二樓’意，名其園曰‘十二樓’。”而《金瓶梅》中寫道“西門慶經商致富后，大興土木建造私家園林花園——‘三間玩花樓’”。書中第19回明確地說：“西門慶家中起蓋花園卷棚，約有半年光景，裝修油漆完備。”我們只有順著“十二樓”和書中“玩花樓”的線索去尋覓連接西門慶與吳天行的蛛絲馬跡。

走進十二樓的舊址，園內假山高聳，真水長流。處處都透著《金瓶梅》中“玩花樓”的影子。有人考證，西門慶花園內的“假山真水”，在吳天行的“十二樓”花園遺址內均有發現。園北人工堆筑的小山頂上有“宜上亭”，亭內有石桌石凳，正如《金瓶梅》第27回寫到：“(西門慶花園內)一直走到山頂上，一座最高亭兒，名喚臥云亭。”“臥云亭”與“宜上亭”在十二樓花園中的位置是一致的，而“臥云”與“宜上”在古文的音律中也是相似的。而該回還寫到：“那春梅早從右邊一條羊腸小道兒下去，打藏春塢雪洞里穿過去。”無獨有偶，十二樓內的“藏春塢雪洞”至今尚存。該景建在小山山腳下的水塘邊，由奇形怪狀的大石壘成，東面朝大塘開有雙門；北面朝“宜上亭”，小山開有大小二個門；朝南對著小塘上的石條橋開有一個門，朝西開有一洞門。各洞門可以直身出人，洞中空間極大，可容數十人。西門慶與李桂姐便在此洞中行樂，極盡野趣。該洞冬暖夏涼，作者蘭陵笑笑生故稱此洞口“冬賞藏春閣”，與吳天行十二樓里的“藏春塢”只有一字之差。

十二樓花園中有“芭蕉臺”。《金瓶梅》書中有：“惟有金蓮在山子后那芭蕉叢深處，將手中四扇兒去撲蝴蝶為戲。”

十二樓花園中有“牡丹圃”。《金瓶梅》書中有：“望下看，那山子前面牡丹畦。”

如此多的相似絕不是巧合，我們甚至可以大膽的推斷《金瓶梅》的作者蘭陵笑笑生必是親自到過吳天行的“十二樓”，并印象深刻，依此為原型創作了西門慶的“三間玩花樓”。

無后——“百妾主人”的人生悲喜

吳天行一生娶妻百余。不僅如此，他也像西門慶一樣偏愛青樓女子。有次，吳天行聽說南京莫愁湖畔有一位名妓，叫瑣瑣娘，聲色俱佳，于是便不惜巨金娶回。可根據《豐南志》及《吳氏宗譜》記載，盡管妻妾眾多，但吳天行一生并無子嗣。按照現代醫學的觀點，這多半與吳天行自己的生育能力有關。年近終老，吳天行曾嘆氣說：“我這十二樓園中栽下的果樹都開花結果了。一百多個老婆也競相開花，可就是不結一個果出來。我這一生是雁聲遠過溪南去，十二樓中月不明了!既然春風不歸十二樓，那園子就不叫十二樓了，就叫‘果園’吧。”

“果園”之名由此而來。時至今日，在安徽省黃山市徽州區西溪南村，問十二樓不知何處，問果園，西溪南村老少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