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你看到這期雜志的一個月后,即2006年的7月1日,青藏鐵路將全線通車。
我和我的同事,在通車之前,完整走過了這條距離天堂最近的鐵路。
改變總會相伴著對原來事物的留戀,或許,很多時候我們往往會為了這種單純的留戀而走向前方。
因此,在火車即將駛入青藏高原的前夜,我常常在想,我們明天再去西藏的時候,一切又將發生怎樣的改變?
現代文明帶來了諸多的便利,似乎也毀滅了很多的浪漫。
但鐵路在山野間勇敢地沖向了日光之城的時候,這一路的故事或許也是另一種浪漫。
從北京出發的時候,我和同事縮在西客站那擁擠的候車室里,等候著已經晚點兩個小時的開往西寧的火車。我慢悠悠地環顧著周圍著急地小聲咒罵鐵路部門的旅客,卻沒有加入到抱怨的行列中,因為我知道幾天后的終點站將會是拉薩,不管這一路將有怎樣的遭遇,這兩個字始終靜靜矗立在前。
喜歡坐火車的時候看著外面下雨,雨滴點點敲擊在車窗上,而火車依然頂風冒雨不知疲倦地奔跑,不知道為什么這會讓我感到很安全。
睡過去,睜開眼,鄭州到了;睡過去,睜開眼,西安到了;睡過去,睜開眼,蘭州到了;火車在八百里秦川的隧道中讓我閉著的眼睛仍感覺到光線的忽明忽暗,讓我的耳朵聽到沉悶的風聲,再睜開眼的時候,西寧到了!
隔壁站臺上西寧至格爾木的火車就要開了,列車員已經在不耐煩地上車關門,沒有絲毫的遲疑,我和同事背著包在關門前飛速地跳上了火車,鐵路在我們的腳下,依然延續,沒有斷點。
格爾木站——靜靜等待的青藏列車

一路走過,白云如最上等的蘇杭絲綢一般輕柔而飄渺,這是一個用光和影勾勒的夢幻世界,很多小孩子在山谷間的村落嬉戲,在向著列車招手,這種快樂會傳染看到的每一個人,讓其都有一種心靈回歸的感動。
由于青藏鐵路復線的修建,列車走得很慢,這讓我方便地看著經過不遠處的青海湖的一角,太陽明晃晃地照著那片藍色,我很難相信此刻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暮色蒼茫的時候,經過了哈爾蓋,不自主地想起了西川的那首《在哈爾蓋仰望星空》:
有一種神秘你無法駕馭/你只能充當旁觀者的角色/聽憑那神秘的力量/從遙遠的地方發出信號/射出光來,穿透你的心/像今夜,在哈爾蓋/在這個遠離城市的荒涼的地方,在這青藏高原上的一個蠶豆般大小的火車站旁……
天亮的時候,白色的昆侖山就在眼前,我知道,那山下面,就是號稱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格爾木。太陽大極了,不僅僅是照在了城市北部連綿的昆侖雪山上,陽光隔著稀疏的枝葉,幻出五彩斑斕的光環,灑落在路旁。
這一站,我們暫時中止了鐵路的旅程,走訪了格爾木市委和旅游局的相關領導,在他們熱情地介紹下,我們對青藏鐵路即將帶來的一些變化有了先期的認識,但具體的一切,還是跟我們雜志所倡導的風格一樣—親自去路上看吧。
在格爾木一些喜歡戶外的朋友幫助下,我們登上了了停留在車輛段內即將遠行的青藏線新列車,陽光把極為龐大的綠皮車身曬得像面鏡子,車廂內的制氧系統和藏文標識都告知著人們這特殊列車即將肩負的歷史使命。
后來當我們乘坐的汽車開出格爾木的南出口收費站的時候,前方至拉薩還有1180公里。
納赤臺——蒙語:放佛像的地方
出格爾木不久,就再也看不見樹了,路旁的色彩有點像黃土高原,只是這些山石要比那些渾圓的溝壑獰厲的多。
走完碧綠的雪水河后,幾間土房子上的招牌告訴了我這個有點蒙古感覺的地名—納赤臺,除了山,石頭,還有一汪清澈的不停涌動的昆侖泉水。
鐵路就在公路旁,一直不離不棄地跟隨著,很快看見了三岔河大橋—青藏鐵路最高的大橋,站在橋墩下,頭極力后仰,我才發出一聲驚呼:真tm大啊!
很佩服現在鐵路的建設者們,就像早期的鐵道兵,不管在哪,沒什么能阻擋他們執著的對鐵軌的延伸,有時候我在想,這樣的生命恐怕也很精彩,不管在哪,不管何時,不管他們年華是否老去,遠方總會有兩條鐵軌維系著他們一生中最精彩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