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里的微笑等６則

地鐵里的微笑

□文 / 朱砂

參加德國法蘭克福的春季消費品博覽會，我們住在宋老板的別墅中。宋老板是北京人，14年前移居德國，開一家中等規(guī)模的酒店。

一天，我們從住處乘地鐵前往會展中心，由于是同胞又是老鄉(xiāng)，我和宋老板彼此備覺親切。我們熱切地交談著，詢問著對方的情況。

聊了一會兒，我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坐在對面的一個六七十歲的德國老人正在沖著我微笑。那目光看上去慈祥而平和，就像一位寬容的父親默默地用他溫柔的大手撫摩著自己摯愛的小女兒一般。

我記不清自己在哪里看到過這樣的目光，但那一刻，我卻分明感覺那微笑是那么的熟悉。

我悄悄地對身邊的翻譯說，你們德國人真友好，瞧，我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見過對面的這個德國老人，可是這一刻他卻在沖著我微笑。

翻譯也笑了，輕聲地回答道：“那老人是在提醒你，你說話的聲音太大了!”

我愕然，這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車廂里那些正在說話的人，他們的聲音都非常小，許多人甚至竭力把頭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很長的時間了，可是現(xiàn)在的我，在每一個公共場合都會下意識地去約束自己，檢點自己的行為是否影響了別人。我知道，這種改變分明來自于那位德國老人，相對于嘲諷、斥責(zé)、鄙夷與不屑，微笑的力量往往能更深地觸動一個人的心靈。

漂亮MM拔了我的氣門芯

□文 / 孔慶東

小區(qū)里的自行車是靠著墻一排擺放的。偶的車子也在其中。很久沒有人拔偶車子的氣門芯了，記憶中的幾次基本上都是調(diào)皮的小男孩兒干的，笑罵一聲也就罷了。

沒想到，今天早上遇到了一個刺兒頭，偶目睹了這個刺兒頭拔偶?xì)忾T芯的全過程。刺兒頭是個女的，是個年輕的女的，是個漂亮的年輕的女的。和她的交鋒，偶完全處于下風(fēng)。偶一下樓，頂著細(xì)雨朝車子跑去，“呸，呲呲呲……”分明是氣門芯被拔的聲音。

20米外的車棚里，一個穿紅色雨衣的家伙蹲在車叢中。偶跑了過去，那不是偶的車子嗎？敢拔偶的氣門芯。“干什么你，大白天的。”偶厲聲喝道，想用偶的鏗鏘有力把她鎮(zhèn)住。

“沒干什么，拔個氣門芯。”她站起來，掉頭看偶。偶驚呆了，是個漂亮MM，偶的臉有點開始紅了。

偶狠狠地瞪著她：“你為什么拔偶的氣門芯？”

“我的氣門芯被人拔了。”表情居然很沉著。

“那你拔偶的干什么？”偶聲音又提高了幾度。

“因為你的車子靠著我的車子，我拔著方便。”她手上還拿著從偶車上拔下的氣門芯。

汗！

“……方便？那你拔前胎干什么，后胎不更方便嗎？又不要擠到前面去。”偶覺得這句話講得很有水平，嘲笑指數(shù)為100%。

“因為你的后胎已經(jīng)被別人拔了。”她顯得很無奈。

大汗！

啊！偶低頭細(xì)看才印證了她所說的。誰這么缺德，偶這么倒霉，偶要發(fā)火了。

“你為什么要拔偶的？為什么，后面被拔了，還要拔前面的？XX！”偶罵了，作為搞笑站的站長平時在網(wǎng)上沒少罵人，但是生活中偶還是很文明的，但今天偶終于忍不住用了不文明詞語。

“其實我想過，既然你后胎被拔了，車已經(jīng)不能騎了，別人的車都是好的，要是拔別人的，又多一個不能騎的，我不忍心，所以才拔你前面的。”

“你真會替別人著想……”

同學(xué)情誼

□文 / 妍子

電話是林強的老婆打來的，聽她哭哭泣泣的聲音就知道定是遇上了什么難事。原來林強開出租車出了車禍，正在醫(yī)院里搶救，生命危在旦夕，問我能不能先湊點錢急用。一聽這事，我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了下來，說馬上送5000元過去。

等我回過身來，卻發(fā)現(xiàn)妻正瞪著一雙眼睛虎視眈眈地望著我，“好啊，一個普普通通的同學(xué)，你張口就借5000。你當(dāng)你是搖錢樹啊。”我忙賠著笑說：“你聽我說啊，人家這不是遭了難了嘛，救命要緊啊。”

一路上我也在想，這一下子借出去5000也真不是個小數(shù)目。聽林強的妻子的口氣，林強好像傷得不輕，這萬一要是有個好歹，我這筆錢可就像肉包子打狗了。想想林強這小子，平時性格就有點古怪，與我們這幫老同學(xué)不怎么合群。說白了還有點小心眼。去年，我的一個朋友想用一下他的出租車，這家伙一開始答應(yīng)得好好的。可到了跟前，我再找他，早沒了人影子。

唉，可今天這事。我想了想還是取了錢，畢竟老同學(xué)一場啊，若不是同學(xué)，人家怕是再難也不向我張這個口啊。我把錢數(shù)好了，放進口袋向醫(yī)院趕去。

把錢交給他老婆的一剎那，我心里也輕松了許多。默默地祝愿林強能夠闖過這一關(guān)。那天手術(shù)的時候，我一直在外面等。四個多小時的手術(shù)，我焦急萬分，原來心里對他的那份成見早就沒有了，我只當(dāng)手術(shù)室里面躺著的是我的一個好兄弟。

手術(shù)一切順利，我總算松了一口氣。等林強醒過來的時候，他環(huán)視四周，看到了站在床邊的我。我沖著他笑了笑，用手做了一個V字狀，又伏下身子輕輕地對他說：“老同學(xué)，好好養(yǎng)傷，你必有后福啊。”林強的妻輕聲地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林強的眼里涌出了熱淚。我知道他的意思，忙伸過手去，我緊緊地握住了他那又粗又大的手：“不要多想，誰讓我們是老同學(xué)呢。”

走出醫(yī)院，我心頭像陽光一樣明媚。我早已不在意那5000元是個多大的數(shù)目了。我知道，同學(xué)之間的情誼怕是用多少錢也買不來的。

小區(qū)門衛(wèi)

□文 / 曹俊華

我們單位搬到一個剛建成的小區(qū)那會兒，門衛(wèi)這檔事，被好些人看上了。

先是傳聞一個處長已安排了他的老父親，繼而說本單位一個像阿慶嫂一樣的女子和她的下崗丈夫不約而同瞅上了這位置。好長一段時間過去，來了一個農(nóng)村老人。據(jù)說，他是漁翁得利。

這老人有什么背景，大家懶得去想。

老人的職責(zé)是守門和收發(fā)報紙，每月300元。老頭很勤快，每天一遍遍地將門衛(wèi)室和門前打掃得一塵不染，就連一到六樓走廊也拖得锃亮锃亮。

我問了一下老人的身世，他說他在一所大學(xué)干過雜事。看來這是一位見多識廣的老人。

果然老人有很強的觀察力。他跟我嘮叨道：農(nóng)民好不容易把蟲治了，城里人卻要帶蟲眼兒的菜了；農(nóng)民穿上西服，城里人卻要穿對襟襖；農(nóng)村人穿上了皮鞋，城里人卻迷上了千層底了；農(nóng)村人出去找工作，城里人卻回家辦公了……末了，老人有斤有兩地總結(jié)說，這是今天的城鄉(xiāng)差別。

我對老人說，你這樣干，也讓我看到了另一種城鄉(xiāng)差別：城里人老盯著錢，算計著報酬，患得患失；而農(nóng)村人把城里人看得很復(fù)雜的問題簡單化了。

農(nóng)村人不簡單。

有溫暖的陽光照著，老人和我坐了滿滿一天，一直閑聊著。當(dāng)我這一班快結(jié)束時，老人突然問我，你們值班（也是加班）有沒有補助？也許沒有！老人不容置疑地說，這是違背《勞動法》的。

老人還在較真兒。因為司空見慣，我已沒有興趣，老人又說，年輕人怎么就沒有銳氣，干活不給錢，就等于被人剝削。這老人討厭!我嘴里卻慫恿說姜是老的辣，我看你的。

我前腳回到家里，他后腳就打來電話，叫我到門衛(wèi)一趟，他說是他疏忽，本應(yīng)親自到我家一趟的，但他還得值夜班。

來到門衛(wèi)，老人塞給我半包瓜子，還有一盒已拆封的煙。老人數(shù)了數(shù)煙，說正好是10根，一人一半，誰也不占便宜。這是單位給值班人員值班時“享受”的。面對這個認(rèn)真的老人，我只好抽身出門。

老人追了出來，打架一樣非讓我拿著不可。

三天后，我和我的6個同事，還有這老人都領(lǐng)到了加班費。會計傳話說，這老人狠。

為什么我不再買彩票

文／鐘華敏

最近我對買彩票非常著迷。有一天，上小學(xué)五年級的女兒看我緊盯著電視上彩票抽獎節(jié)目，問我：“媽，你買了嗎？”一見我點頭的她，竟皺起了眉頭質(zhì)問我：“為什么要買？你已經(jīng)很幸福了，干嗎還買？”

她這一句話讓我感到很驚訝，這是什么邏輯呀？于是我轉(zhuǎn)過頭，倒要聽聽她的說辭：“女兒呀，買不買彩票和幸不幸福有何關(guān)聯(lián)呢？”“媽，你不是常說，上天待每一個人都很公平的嗎？它在這里少給你一點，就會在別的地方多給你一點……”

沒錯!因為女兒出生時腦部受了一點傷，所以在智力上比其他小朋友差了一截兒。為了不使她對自己失去信心，我總是這么鼓勵她不要放棄希望。她也一直深信不疑，很本分地做自己該做的事。

“你看，你有一個像我這么乖的女兒，你還嫁了一個好愛你的爸爸，爺爺和奶奶都那么疼你，我們家也不缺錢用，你不是很幸福了嗎？老天爺給你那么多了，他還會再讓你中獎嗎？我覺得不會了啊。媽媽，萬一你中了，他會不會就要把我們的幸福要回去一些？”

女兒的這一席話，讓我慚愧得無地自容。虧我身負(fù)教育她的重大責(zé)任。我的貪得無厭竟已讓她感到惴惴不安了!是啊，如果我不懂得好好珍惜眼前已到手的幸福，而妄自將心力投于那不可預(yù)知的“幸福”，有朝一日說不定真要將自己眼前的幸福推落至萬劫不復(fù)的深淵呢!那豈不真的就像女兒說的“老天就要把我們的幸福要回去了”？

所以從此之后，若有人再問我買不買彩票時，我會用斬釘截鐵的口氣告訴他說：“我不買了。”

為什么呢？因為我已經(jīng)夠幸福了!

半截短信

文／佚名

我很喜歡背包旅行，把自己沉浸在一個地方，找一份工作，賺點夠下一站行程的費用，利用這幾個月的時間去了解這個城市。無論到了哪里，我都是冷漠地看著這個世界。兩年前那次橫穿沙漠的旅行給了我沉重的打擊，同伴置我于不顧，帶走了惟一的水壺，也帶走了我對所有人的信任和感動。

我的足跡在第二十個城市落地時，漂到了遼寧，那是我行程中最后一站。我像往常那樣，在郊區(qū)人家租了間包伙食的房子。房東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寡婦，我并不喜歡她，或許是因為她的沉默，讓人發(fā)悚的安靜，像極了《蝴蝶夢》里的丹弗斯太太。

房子幾乎沒有現(xiàn)代化的東西，除了窗外墻上一只IC卡電話機。房東每天的工作便是在靠窗的桌子旁縫那些從服裝廠領(lǐng)來的珠片衣裳，賺點手工費。她總是默默地干活，默默地整理房間，默默地等我回來。

幾天之后，我在一家公司的運輸部找到工作，跟車押送貨物。工作挺辛苦，時間往往很難確定。如果跟車到外地不能回去吃飯時，我便將電話打到那個IC卡電話機上告訴房東一聲。要不她就會備好飯菜，一直等我。

那天清早，我要送一批貨到內(nèi)蒙古去，便打了個電話通知房東，不用等我吃飯。車還沒出省便拋了錨，司機下車修理，我插不上手，便在一旁看風(fēng)景。

過了很久車才修好。我回到車上，忽然發(fā)現(xiàn)手機上有很多未接電話，全是房東窗外的那臺IC卡電話的號碼。剛想回?fù)埽纸拥揭粭l短信，是個陌生號碼：“你快回來吧，內(nèi)蒙古發(fā)生了地震，我是……”

短信發(fā)過去很久，才接到對方的回復(fù)：“有個中年女人向很多路人求助，求他們給這個號碼發(fā)一條短信‘內(nèi)蒙古發(fā)生了地震，讓機主趕快回家’，很多人拒絕了她，我也只是因為那份感動而答應(yīng)了下來，偏偏手機沒電了要換電池，所以只發(fā)出了半截短信。”

對方還問我，那人是不是我的母親，只有母親才會那么焦急。

我無語，心卻在那一刻被觸痛了，原來心底最溫柔的東西，可以被這半截短信重新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