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可以自由奔跑啦

長大后要當一名醫生，這是爸爸對我有生以來的期望。因為我們家族男性三代都是醫生，行醫是他們的事業，我也不能例外。6歲那年，我就擁有了第一個聽診器。每逢我的生日，爸爸就會拿出祖輩遺留下來的職業法寶給我看：爺爺用過的玻璃注射器和某位叔叔的水銀溫度計。我還會被帶到我家診所門前的那個銅牌前，被告知我的名字將會被刻在哪個位置。

我真的要上醫學院嗎？直到高中畢業，我才悲哀地發現，自己壓根就不想當醫生。因為我覺得整天圍著病人轉，簡直不可思議。更何況，還會遇到很多不測，像一個患破傷風的10歲小孩的死等等，這些都是我無法面對的。那自己的真實想法會不會傷透爸爸的心，讓他徹底的失望呢？我日復一日地不安起來，直到有一天，爸爸交給了我一件極具挑戰性的工作——讓我將小狗杰利訓練成一只獵犬。我在心里希望，這能夠成為一種解脫。對這件事，我充滿了信心，因為爸爸農場里的那些獵犬都是我調教出來的。

小狗杰利，大約有10個月大，活潑可愛。渾身長著白毛，點綴著一些紅色的小斑點。它高高豎起著兩只紅紅的耳朵，很滑稽的樣子，看它一眼就讓我忍俊不禁。開始的訓練很簡單。杰利很快就掌握了基本的動作要領：蹲、停、趴下、前進。它惟一不會正確執行的指令就是“過來”。每當我們到戶外時，杰利總喜歡到處亂跑。于是，我就喊：“杰利，過來！”同時吹一聲訓練時的口哨。它會轉過身，回頭一看，但并不“過來”。這讓我多少有點惱火。不過，沒關系，慢慢來吧。每次訓練完畢，我都和杰利坐到一棵老果櫟樹下“說說話”。我告訴它很多事情，有時我也聊自己。

不久，我開始訓練杰利去捉鳥。它似乎學得很快。一天晚飯后，我照例又帶杰利到外面的草場上訓練。我們沿著農場往前走，一直走到齊膝深的草叢中，一只倉鶚進入了我們的視線。它正借著暮色搜食那些昆蟲。杰利先是被嚇了一跳，呆站著，過了好一會兒，它才開始接近獵物。這只倉鶚低飛著，呈之字形地到處亂轉，引得杰利興奮地四處奔跑。這只倉鶚在草場的柵欄邊晃悠，最后才消失。杰利站在那，望著獵物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氣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還似乎很有成就的樣子，真讓我啼笑皆非。漸漸地，我發現杰利根本就不在意那些獵物，而是一個勁地跑，像野生動物一樣飛快地在草叢中奔跑。 我很清楚，當它發現獵物時，也很清楚自己應該做什么，只是不愿意做而已。我不由得問自己：“這只死狗到底怎么了？為什么它不能像我希望的那樣呢？”

我決心再從頭開始。剛開始，它還能規規矩矩地按我的指令去做。但沒多久，它就偷偷地銜走我兜里的大手帕在草地上奔跑，迎著風，撒著歡。有時候我只能看到它身后搖晃的深草。盡管在內心深處，我想把它訓練成一條出色的獵犬的愿望是那么強烈；盡管，在杰利之前，我在訓練獵狗上從未失敗過，但這次，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徹底地失敗了。但奇怪的是，看到它那么自由自在地奔跑，我卻感到由衷的高興！最后，我不得不告訴爸爸，杰利不會打獵。爸爸說：“哦，是這樣啊。那就把它閹割了，送給人家做寵物吧。不會打獵的獵狗也值不了幾個錢。”爸爸對杰利居然如此冷酷，因為我知道，對杰利來說，與其整天被關在院子里做寵物，還不如被殺呢？因為它喜歡自由奔跑啊。到了星期六，一大早爸爸就把它帶出去，想親自看看杰利的表現。起初，它完全就像一個狩獵專家。遇到一群鵪鶉，它能選擇最佳的目標；讓它追兩只雞，它也分得清孰先孰后。爸爸有些怪怪地看著我，好像我騙了他一樣。就在這時，杰利開始奔跑。 爸爸疑惑地問道：“這只狗到底要干什么？”我答道：“奔跑，它就喜歡自由自在地奔跑?！苯芾诒寂堋_始它沿著柵欄跑，然后越過柵欄，跑出100多米后，又一頭沖進了池塘，高高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中是那么耀眼。爸爸驚嘆道：“那不是一只獵犬，那是一只鹿！”最后，爸爸說道：“我們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杰利不是一只合格的獵犬?！?/p>

第二天，像往常一樣，我到杰利的窩邊找它，可是它不在。是不是爸爸已經把它送人了呢？我急忙沖進屋里。爸爸正坐在椅子上看書，而杰利卻在他腳邊睡著了。我如釋重負。爸爸看著我說道：“孩子，我知道杰利不能打獵，就讓它做它喜歡做的事吧。把它送進賽場，讓人們為它的速度驚呼吧！”突然，爸爸定定地看著我，那目光似乎能穿透我的心。爸爸繼續說道：“究竟是什么讓一切生靈的存在有意義呢？是自身的長處以及自身對這種長處的覺悟，深深的覺悟。” 聞聽此言，我立即鼓足了勇氣說道：“爸爸，今天我想跟您說句心里話。您知道嗎？我真的不想學醫……” 爸爸垂下了眼睛，好像聽到了他最不愿聽到的話。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悲傷，我的心都快要碎了。但是當他再一次抬頭時，那種表情卻令我驚訝。他慈愛地看著我，說道：“是啊，我一直希望你能子承父業，也當一名好醫生。就像你希望把杰利訓練成一只合格的獵犬一樣，但結果它不是，你有什么感受呢？不過，兒子，我沒有對你失望！當然，我對你不做一名醫生感到失望，但我絕不是對你失望。杰利喜歡奔跑，就讓它自由自在地奔跑吧！兒子，我仍然對你寄予厚望，我要親眼看看我的兒子將會怎樣奔跑！”喜從天降，我終于可以自由奔跑啦……

[編譯自美國《家庭圈》]